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林月不知自己未来的生活会是怎样?是一片憧憬还是同样一片迷茫,她无数次在内心询问自己,但不管怎样,她依旧不后悔去远方,那是她渴望的生存。
阳光透过窗户射入她的内心,列车两旁的景物迅速的往后移,她抬眼望了望远边的云朵。
3年了,3年以来林月仿佛第一次看到了光明,它是那么的耀眼,温暖了她多年冰冷的心。
在那个漫无天日,那个泯灭人性的工厂,这一刻她终于要远离那样的生活,或许在她心里知道踏上这条路会遭到反对,尤其是她那个贫穷的家庭。
即使如此,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依然驱使着她不断往前走。
离别的那一天,没人来给她送行,大大小小的包全她一人扛上火车。这么多年来,林月始终一人,在面对自己第一次告白失败后,虽有一丝的难过,但更多的是她也找到了自己对未来的目标。
工厂里,无数个漆黑的夜晚,无数个与老鼠共眠的夜晚,唯一一个陪伴她最久的东西,就是那个自己花了5个月攒下来的工资,买来的一部洛基亚手机。
手机里林月下满了林俊杰的歌曲,她始终认为JJ的歌声是能让她生存下去的动力,是能读懂她内心世界的声音。
为此,当列车上再一次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风到这里就是错,粘住过客的思念,雨到了这里缠成线,缠着我们留恋人世间……”
林月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释放了出来,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她用一只手挡住自己的半边脸颊,生怕被别人看到她的眼泪。
3年前,因家庭发生了一些事故,父亲意外受伤进医院,母亲失业,使得16岁的林月不得不踏上了外出打工这条道路。
经乡里邻居的介绍,让林月进东莞的一个电子厂,她始终不能忘记临走前母亲那悲伤的眼神,但生活的窘迫之下,她又必须得出去。
16岁的少女,16岁的青春,本是一个花开季节,当同龄人都在明亮的教室里汲取知识,她却被迫辍学,要去承担起这个家庭的责任。
刚进入电子厂,因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未达到国家法定工作年龄,迫于无奈,林月只好花钱办了一张虚假的身份证。有了那张身份证后,林月便开始走近电子厂的生活。
在那里,那是她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是公共澡堂,一个大房间里面装了几十个浴头,相互之间没有隔板,大伙一起在大房间里光着身子洗澡;
第一次看到了所谓的工厂宿舍,脏到令人作呕,楼道和房间遍地都是垃圾,且房内还时不时的散发出一丝的臭味与酸味;
第一次接触到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外漂者,大部分的人都是因为家庭经济困难,自身没能力才到电子厂来做这种不用脑子思考的流水线工作,而她则成为了他们其中最小的一位。
想到这些,林月心里很难受,她开始恐惧,但现实面前,她没得选择只能低头,所以默默地忍受着她这个年龄段,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之后,每天一大早,她就早起跟着其他老员工一起进入车间,12个小时的高强度,流水线工作,让林月几度差点累晕在车间。
好在,许婶对林月照顾有加,才让林月挺了过来。
许婶,电子厂里的一位老员工,断断续续在电子厂工作了十几年。
许婶的儿子因有点残疾,前些年好不容易,托人给他找了一个媳妇,但脑袋和手脚不太好使,致使无法外出工作,加上许婶儿子只能靠维修电视挣一点小钱,没办法满足家庭的开销,这才使得许婶不得不出来工作,这一工作就是十几年。
中途,许婶因儿媳生娃回去待了1年,待家里一切事物安顿好,许婶又重新回到了这座工厂工作。
许婶,天性善良,当她看到林月一个这么小的姑娘就进工厂干活,心生怜悯,所以对林月很是疼爱。
也正因为有了许婶的照顾才使得林月在这个黑暗的工厂里看到了一丝的光明,感受到了一丝的温暖,让她在这个电子厂里坚持了2年。
这2年的时光里,林月除了会给家里寄钱,自己也存了一点钱买了一部便宜的洛基亚手机用来给家人打电话和下载歌曲。
她开始慢慢地适应工厂生活,适应12小时的工作。这样流水线的工作,枯燥的生活本也就这样平静过着。
可17岁那年,一个男人的身影意外的闯入了她的世界,让这原本没有乐趣的生活突然一下子有趣起来。
那是林月人生中第一次听到心动的声音,第一次对爱情充满了向往,第一次内心渴望去拥有这个比她大10岁的男人。
那是一个下午,林月因一个零件匹配遗漏,被管事叫到办公室受训。
突然,一个清晰干脆的声音传了出来“好了,不要再说了,人家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
说着,走到林月面前给她一个面包,说道“没吃饭吧,把这个吃了,垫垫肚子”听到这个声音林月一惊。
那是,除了许婶之外,在这个工厂里第二个关心林月的人。
林月接过手中的面包,附了声“谢谢”便离开,但那个男人的声音、面貌却深深地烙在了林月的脑海。
后来,林月去打听,才得知那个男人大学毕业了3年,这次是因有事,被调到这儿做个临时经理。林月被训的那天,就是他刚接手的日子。
日思夜想,林月迟迟不能忘记他的身影,终于她勇敢地迈出了一步,主动去追求他。
但追求结果失败,男人拒绝了她,却为她指引了一个人生方向
“你还很小,未来还有很多值得你去做的事情,好好去读书,别让工厂将你囚禁”这是男人对她说的话,这话恐怕林月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虽说,人生的第一场告白失败了,但林月没有很伤心,反倒像抓住了一颗救命草,那是她通往外面的道路,是远离这暗无天日的工厂唯一出口。
为此林月开始狠下决心,利用各类空闲时间去看书,当得知有门人力资源专业自己很感兴趣,便省吃俭用,用积了2年的钱买了一台4000元的电脑和网上报了一个培训班自学去考大学。
刚开始,林月不太会使用电脑,便用手机上网搜集各类操作一步步去掌握。为了让自己可以安心学习,林月搬出了集体宿舍,搬到了工厂附近一个很破的单人间公寓。
在那里的夜晚,没有喧闹声,也没有各种人群之间的嬉笑声,有的只是夜深人静老鼠之间的打架声。
白天上班,夜晚学习,每晚当林月躺在床上面对那潮湿的快要发霉的墙壁,几次都想过放弃,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她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是她唯一可以通往外面世界的出口,时间一天天这样度过。
在工厂里待的第三年,许婶因为家里出了一些事,辞职回了老家,许婶走之前还对林月说“姑娘,你确实很小,还是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
听到许婶的话,那一晚林月哭了很久,她舍不得许婶,不想这么快与她分开,她怀念与她一起的日子,怀念经常和许婶唠家常的日子。
但林月也清晰的明白人总会有分开的时候,同样不久后,经理也因上面有任务把他掉了回去。
面对工厂唯独两位关心过自己的人都离开,林月更是对这个电子厂没了感情,所以当她在网上查询自己自考的成绩通过时,便下定决心要离开工厂,离开东莞,前往江苏重新找一份工作,再一边工作一边继续学习。
当天晚上她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知父母自己的情况。
没想到遭來了母亲的反对,她怕林月就这样到江苏会找不到工作,居无定所,这边电子厂好歹也有个保障。
对于母亲的担忧,林月很是理解,但她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看到城市的繁华,渴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坐在小办公室里和一群有知识文化之人交谈。
最后,她只留了一句话“妈,请给我一点时间,如果那里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立马就回去”便提着大包小包踏上了那列火车。
火车从白天开到了夜晚,黑夜列车还在轰隆隆地前进,林月望着窗外一片漆黑,她不知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迷茫过、退缩过,但不后悔。
她的耳朵里还是一直响着JJ的歌,那句“风到这里就是错,粘住过客的思念,雨到了这里缠成线,缠着我们留恋人世间”这是她生存的动力,内心安宁的声音。
那个她待了三年的工厂,距离离她越来越远,但在她的心里,只有一句话“再见了,电子厂;再见了,东莞;再见了,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