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的时候还没到夕阳落山,只是倒处灰蒙蒙一片,零零散散飘着几片雪花,这样的天气如同《平凡的世界》在一九七五年的那种近况,只是己相差了整整十年,太阳在云雾中时隐时现把天空中的空气与尘埃照谢出一片血红色,对坡洼的赶羊路上王老六赶着一大群羊,不时把脖子歪斜着索进衣领中低抗着猛烈的寒风,他的羊群与他也是一个动作,不同的只是无论风有多逛,他依旧吼着“三呀二来一,一呀二来三”,而他的羊群则吼着羊语:应该是“坡儿青青草,谁都忘不了”。总之羊儿与他一样的开心快乐!风裹着他的声音尤入一个人在大海边听到的海浪声,时近时远。
院子里一阵一阵刮着旋风,旋风夹杂着黄土、柴草、鸡毛、狗毛、鸟毛……各种垃圾杂物满天飞舞着,突然更逛的一股旋风把金瓶家的档门“啪”的一声关上了,把正站在土院墙边上聚精绘神的金瓶从一声巨响中拉入到现实中来,他才意识到己进入寒冬腊月了。
其实他是在偿试着等一个人,心里哼唱着“我在这圪梁梁上站,叫一声妹子么听见,哥哥心里胡盘算……”因为下一年他家就要搬迁了,金瓶真心是想向她道个别,所以他不至一次地站在院墙边这样望着那条通往泉边的路了,今天这样的天气他心里更没底,但他又是个很重情重义的好孩子,风继续刮着,吹走了他家院墙上一层又一层的尘土,就连远处那只站在土院墙上的麻雀也让风给刮跑了,但他依然聚精汇神地看着他家庄底下的那条羊肠路,路的下面是一大片白杨树林子,西北黄土高原的白杨树如同西北黄工高原上成长的姑娘,虽然长的灰土苍桑,但骨子里写满了故事。所以每当金瓶忙完家务后的闲暇时间里,他总会抽点空闲蹲蹴在土院边上去欣尝他家院墙下面的每一颗白杨树,那一排排那一行行也许说不定有那么几颗或那么几行是他的爷爷或故意裁给他孙子金瓶用来盖房子用的,可长了几十年的那些白杨树好象只长了一年的样子。其实这也没什么好与不好,从折学的某个角度来讲,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比如这些不起眼的长的如此矮小切有些丑陋的小白杨,说不定它在这里见证过金瓶的祖祖辈辈的生活。正如它们的东倒西歪只有金瓶才能领悟到这一草一木。它在闲时与全瓶进行着岁月留语。可他的父亲想的是让这些树个个长成叁天树,好让他的儿子将来能盖个上房。所以在 他心里盘算着怪不得他的父亲要绝然地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怪不得一股风都能把一颗树吹弯?怪不得村里没几个好姑娘………
金瓶此刻的思路悟是顺着似有似无的西北风在吹动那一颗颗光秃秃摇摆的枝干往左,但映入眼帘的却是村里几只黑狗与一只白狗在打情骂骚。它们倒觉得这是个好地方,其实他是很羡慕狗的生活,那怕每天只舔上几口主人给的洗锅水,但它们不会因为为了生活而离开这片故土,更不会离开狗朋友。
然而金瓶却无法主宰这一切,因为他知道他是个男人,他不应该象那些村狗一样每天舔点残汤剩水却活得如此快乐!约上三两狗友在祖辈们留下的这片白杨林里可以打情骂骚繁延后代。而他要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才是他这个男人应有的思想。
在这大山之上,齐家都不可能,所以就算今天再冷点,他还是想做完今天要做的事,这些狗事他不能再理了。后面的大事太多太多,只能一件一件解决,因为他预感胡家姑娘是第三天都没来饮驴了,除非她长着驴肝驴肺,否则这个时候差不多她要到了,金瓶取下他大伯给他的那顶黄军帽,把尘土拍了拍,黄军帽上的黄色又显亮了许多,只是垫在里面的报纸乱了,这是他精心用牙齿咬过三遍的棱角,好让别人看他有点军人风范。他一边整理着帽子里的垫纸,一边盯着庄下面的路,担心他心上的鸟儿飞过这片树林。 越过这条沟壑……
突然他家的大黑狗逛吼起来,只听见她一声尖叫便抓住了金瓶的后背 ,金瓶打了个列趄手里的帽子 顺风 滚 到了一堆鸡粪上,他在惊吓中半天没回过神,等他回过神来后,才发现她母亲也在他身后,他瞬间涨红了脸,捡起粘满鸡屎的帽子提在手中,引母女二人进了家门。
金瓶妈看到她的老朋友手里提着凉粉来看她来了,丢下手里的推耙骂着一般人听不懂的土话走近了老朋友身边,扶着老友上了土炕,金瓶这才反应过来是她母亲来看老朋友来了,两个小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笑着 、一边骂着,骂着骂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象是在演 着一场话剧 ,其实农村人的那种纯朴、善良与深情厚实的情感是只有大山里的那些农村人才能有所体会感悟的。
金瓶在村里乖得象个女孩子,现在他看看土炕上的两个疯婆子,又看看站在地上的姑娘,他想这是一家人有多好!可是他又看看左脚上的大母指在黑色的布鞋上露出了大半个指甲,黑色条绒鞋面让牛粪糊的几乎看不见条绒,好似他的鞋子是牛粪做的。而胡姑娘明显穿着一双红色的圆口平绒鞋,雪白的鞋边加上喜红的鞋面,这样的装盼金瓶放牛时在微波站有一对工人结婚时他看见过,今天他第二次看见了,他心里闪了一个只有他才能敢想的事。他想今天是不是他母亲把胡姑娘要许给他?否则那土炕上的两个小女人为什么会一时哭一时笑呢?哭是因为她女儿要嫁人了?笑是嫁了个好人家?……
金瓶没敢再想下去,偷偷地拿了一只大瓷碗,三根筷子,三支香,他跑去上房问起了死去的祖太爷,这是乡下人解决大事大非问题的最佳选择,他嘴里念叼着“太爷呀,今天你孙子感到好事临门,你就帮帮你乖孙子吧?……”金瓶跪在写字台前那种虔诚之心,应该可以感天动地,他正要磕头时胡姑娘朝他伸长的脖子后“啪!”一把撑,金瓶才知道这家伙站在他身傍多时了。
她象个严肃的老师一样说,“你起来,你家祖太爷管不了这事,你应该多学习文化知识,否则走不出咱们这座大山”说着他将一支闪闪发光的钢笔与一个精美的塑料封面笔记本用力地摔在了他家的写字台面上,她的用力过猛震坏了写字台上的那只马蹄表,奇怪的是红色的妙针依然在动,而左下角啄食的母鸡停动了啄食。把头抬在了半空,而金瓶也如马蹄表上的鸡一样把头抬在了半空。他愣了半天后视线清晰地盯在他家的中堂上的两行精美的大字:“宁到梅花字亦香,梅花香自苦寒来。”他再看看胡姑娘摔在桌子上的那个笔记本,上面一样是精美的硬笔宋抄: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金瓶这才发现自己是跪在地上。他起身后心里暗暗骂道,“狗屁话。”真是雾里着花,水中望月。”但他还是期望能在这本子里我到点什么,可翻来翻去却没找到任何字,其实他多么希望这个笔记本是张无字千书,更是那只千年白狐,一切只为临别时的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