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讲桌上经常会出现各种小惊喜,热腾腾的豆浆,一束野花,一张留言条,奇奇怪怪的糖果。望着这些小惊喜,我常常想把它们送给我的童年,尤其是那甜甜的糖果。
记忆深处的甜味首先来自于一个叫“糖精”的家伙,白色晶体小颗粒状,贼甜,稍微放多一点就会发苦。之所以认识它,是源于对饥饿的惧怕。那时候细粮少,只有逢年过节时母亲才会蒸些白面馒头。平常日子都是靠苞米高粱之类的粗粮维持。金黄金黄的苞米摇身一变,变出了兄弟姐妹。最细的粉状的起名苞米面,早晨用来做面糊糊;再大点的叫小碴子,午饭晚饭的主力军;最大的,几乎是一颗苞米的三分之二大的叫大碴子,配上饭豆,熬成粥特香。可惜因为费时费火,不被大人们喜爱。这样一来,家里上顿下顿基本上都是小碴粥了。咋一喝,很香,哧溜哧溜,一会就干掉一碗。时间久了,越喝越拉嗓子,看着小碴粥就想吐,不吃又饿。每次吃饭都愁坏了母亲。
有一天,母亲从镇上回来,很神秘地拿出一小包白色的东西。她往煮好的小碴粥里撒了几颗进去,用勺子和均匀,盛了一碗给我,告诉我今天的小碴粥是甜的,让我趁热喝。我半信半疑地接过碗,喝了一小口,一股子甜味迅速占据我的口腔。甜,让我忽略掉了各种不适,让我多喝了一碗,肚子不再饿。从那以后,我知道食物王国里有个“糖”的家族。我的童年也在对糖的期盼中流逝。
慢慢的,糖块走进我的视野。没有包装的橘子瓣糖、酸酸甜甜的话梅糖,最让人惦记的是奶香味十足的大白兔。彼时,我已到离家三十里路的镇上读书,每周回家一次。父亲每周给我两元钱,除了四毛钱的车费,剩余的是零花钱。每到周五的中午,我总会跑到供销社去买十颗糖,揣到兜里,准备带回家和弟弟们一起吃。他们每人三颗,我一颗。
这些个糖啊,在我的兜里跳来跳去。我生怕它们跑掉,一下课就拿出来数一数,边数边咂吧嘴。有时实在经不住糖块的诱惑,剥开糖纸,舔一舔,感觉到丝丝甜味就急忙把糖纸包好。有时馋大劲了,就咬掉一半放在嘴里慢慢化。
回到家后,分给弟弟们,小弟迫不及待地剥开一颗丢到嘴里,二弟打开一颗咬掉一半,把另一半包起,留着慢慢吃。大弟则是放兜里捂着,说等他们吃完再吃。转过身来,他偷摸塞给我一颗,原来他发现我只给自己留一颗。我则拿去给父亲母亲,每人一半。至今还记得母亲边吃边笑边抹眼泪:“啥时候吃糖不用分,日子就好了。”
现如今,早已过上了吃糖不用分的好日子,但再也吃不出那股子甜味。童年的那些甜那些糖悠悠荡荡地留在了旧时光里。多想送童年一颗糖,一直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