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传说,每个紫色风铃中,都藏着一位小小的愿望精灵……
深夜,小狐狸躺在树洞里,睁大着眼睛,望着夜空发呆,他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觉了。这都怪自己太嘴馋,不小心把女巫种下的无眠果当成浆果吞进了肚子。吃了这种被诅咒过的果实,就再也没办法入睡了。
长时间的缺乏睡眠,让小狐狸的心情变得焦躁不安。情急之下,他想起了紫色风铃的传说。只要找到风铃,或许就可以破解这个诅咒了。
小狐狸做好了打算,天一亮就出发去寻找紫色风铃。收拾好行李后,又没事可干了,只好继续对着夜空发呆。
天终于亮了。小狐狸站在门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树洞,竟有一丝留念。
他想在出发前好好来场告别,却连个告别的对象都没有。谁叫他从小便是独自生活,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再见,老槐树;再见,枕头;再见,让我打喷嚏的灰尘……”小狐狸把树洞里所有的东西都招呼了个遍,这才放心地出门。
离树洞不远的地方,有一条绵延的小溪流。清晨的溪水夹杂着花草的芬芳,沁人心脾的甘甜,小狐狸每天早上都会来这里喝上几口。
沿着溪流逆流而上,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山坡。
小狐狸从来没有上去过。因为生活在这里的动物都说山上有猎人出没,还有动物说听到过猎枪的声音从山上传来。
一个人生活总得更加小心。
可是这次不同,既然是要找的是一件从未被发现的东西,自然也就应该去未知的地方寻找才行。小狐狸这么想着,已经踏上前进的道路。
小狐狸太久没有出远门了,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小野兔开心地举着妈妈送给的小风车;小猴子调皮地在妈妈身上爬来爬去;小野猪什么也不会,整天就知道叫妈妈。
每当看到这样的场景,小狐狸便会觉得浑身发冷。
他从包裹里拿出一条红色围巾,围巾的颜色跟小狐狸的尾巴一样,虽然破了三个洞,还是舍不得换,因为那是妈妈留给他唯一的礼物了。戴在脖子上,就像妈妈时时刻刻守护在身边。
有时候,小狐狸会想:“妈妈为什么会离开我呢?是因为我不乖吗?”
二
小狐狸编了一个草环戴在头上,尽量让自己隐藏在草木丛中,蹑手蹑脚地前进,这样就不容易被猎人发现了。
可事实上,除了见到一片特别茂密的花丛,偶尔从路边窜过的小动物,和两头打架的公牛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地方。
就这样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小狐狸放松了警惕,找了一棵桃树,背靠着休息。
四周弥漫着温暖的气息,小狐狸似乎闻到了小时候的味道,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可即使这样,还是无法入睡。他回忆起了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妈妈抱着小狐狸,哼着熟悉的旋律,用手指拨动着树上的风铃。温柔的眼神像温暖和煦的春风,
“好听吗?”
“好听。”
“我会做好多风铃送给你,那样你就每晚都能睡个好觉了。”
“妈妈,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你会长大,变成一只独立勇敢的狐狸。不过,你要相信,妈妈会一直爱着你。”
突然,一个黑影冲了出来,手上还拿着猎枪。妈妈背着小狐狸疯狂地奔跑,任凭抢声在耳边响起……
不知怎么的,回忆每次到这里就中断了,小狐狸完全记不起后面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颗桃子落在小狐狸头上。小狐狸回过神,茫然地望着周围,捡起桃子啃了起来,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叫了。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桃子落在小狐狸的头上,小狐狸捂着脑袋到处乱跳。
待到小狐狸缓过气来,只见一只小松鼠站在树梢叉着腰说:“这是我的桃树,只有我能在这里休息!”
小狐狸很不服气:“偷袭别人不算是好汉!”
“我才不要当什么好汉呢。”小松鼠调皮地吐出舌头,“我可是小公主。”
小狐狸只想快点解除身上的魔咒,于是换作温和的语气问道:“好吧,小公主。你有没有见过紫色的风铃?”
“你是愿意当我的仆人了吗?”小松鼠反问道。
“什么?仆人?”小狐狸实在不理解小松鼠的逻辑,“如果你告诉我风铃的事,我就当你的仆人。”
“我记得爷爷曾经留给过我一个风铃,就藏在这棵树上。”小松鼠挠了挠脑袋,“可是我忘记把它放在哪了。”
“为什么不让爷爷帮你找呢?”小狐狸提议道。
“我爷爷……一年前就去世了。”小松鼠活泼可爱的脸变得黯淡无光。
“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了。”小狐狸低下了头。
“没关系,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小松鼠马上又变得开朗起来,“听爷爷说,如果一个人爱你,就会给你留下幸福的回忆。这棵桃树就是爷爷留给我的幸福的回忆,桃子就是爷爷留给我幸福的果实。”
“幸福的回忆?幸福的果实?”小狐狸重复道,“也会有人给我留下幸福的回忆吗?”
“总会有的吧。无论谁都有属于他的幸福。”小松鼠耸了耸肩膀。
小松鼠爬上桃树,里里外外找了个遍,终于在两根粗壮的树干中间找到了风铃。只可惜这个风铃已经锈迹斑斑,而且是淡蓝色的。
小狐狸把风铃接过来,摇了摇头:“这不是我要找的风铃。”
“真遗憾,你不能成为我的仆人了。”小松鼠茫然地说。
“是啊,真遗憾。”小狐狸有些失落。
“你说山上会有猎人吗?”小狐狸沉默了一会,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也许有吧。你害怕了吗?”小松鼠看着小狐狸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才不会怕呢。”小狐狸大声喊道。
“对了,你的围巾真好看。”小松鼠临别前说。
“谢谢。”小狐狸收拾好行李又出发了。
三
小狐狸鼓足了勇气,继续前进。然而接下来的路顺畅无比,动物们自在悠闲地生活在这里,就好像另一个山下,一点都察觉不到危险的存在。
水花欢快地拍打着岩石,小狐狸把脸浸入水中,大口喝了起来。这里的溪水比起山下,似乎多了一种花的芳香。
这时,一只年迈的山羊一摇一摆地走来,他那瘦弱的身躯似乎被风一吹就能飞起来。小狐狸生怕他掉进水,连忙过去扶了一把。
“真是个热心的孩子。我年轻的时候见过跟你一样的小狐狸。”老山羊慈祥地笑着。
“我不知道这里还有别的狐狸。”小狐狸擦干了嘴角残留的水。
“这个风铃就是她送给我的,记得那时还是淡蓝色的,只可惜现在颜色都褪去了。”老山羊说着从花白的胡须里扯下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风铃。
“你知道风铃的主人在哪吗?”小狐狸问。
“你看起来很孤独。”老山羊没有回答他,反倒关心起别的事情来了。
“我生来就是孤独的。”小狐狸说。
“怎么会有人生来就是孤独的呢?”老山羊说,“无论谁都会有朋友的。”
“我没有!”小狐狸看出来老山羊不相信自己,于是补充道:“妈妈从小就把我丢下了,大家都不愿跟我玩,当然我也不想跟他们玩。他们会嘲笑我。”
“他们真的有嘲笑过你吗?”
“虽然嘴上没说,但是我心里感觉得到。”
“我们的感觉有时候也会欺骗自己。”
“才没有!我还要赶路,不陪你闲聊了。”小狐狸害怕老山羊继续问下来,他总是害怕暴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告别了老山羊,小狐狸一刻也没有停留,飞快地朝山顶奔去。
“山上有一棵樱花树,在那也许能找到风铃,我曾经听到过风铃的歌声。”老山羊远远地喊道。
“谢谢你。”小狐狸转过身挥了挥手,又继续出发了。
四
快到山顶时,天已经黑了。
夜晚是危险的,小狐狸没了树洞可以藏身,便躲在了斑驳的岩石后面休息。
这时,在月光的照射下,一个巨大的影子映在地上。小狐狸吓得屏住了呼吸。
可是,过了很久,影子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小狐狸这才小心翼翼挪出来,走到随时能逃跑的距离时,他才敢回头看。
原来岩石上坐在一只大灰熊,在他坐的位置被磨出了一个光滑的凹痕。小狐狸心想,看来大灰熊很喜欢坐在这里。
“你也睡不着吗?”小狐狸远远地问。
“我在等人。”大灰熊说。
“你说的是人类?”小狐狸诧异道。
“是啊,曾经饲养过我的人类。”大灰熊说。
“人类是危险的,他们有抢。”小狐狸说。
“他不会对我开枪,因为我们之间有感情。”大灰熊说,“他每天照顾我,陪我玩。可是现在,他把我扔在了森林,我很不开心。”
“这么说,人类也不算太坏。”小狐狸说。
“是啊,有时候爱一个人,也会做错事。”大灰熊沉默了片刻,“你也被人扔到了森林吗?”
“我被妈妈扔在了树洞里,她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你应该在同一个地方等待,像我一样。不然,她回来可能找不到你。”
“我曾经也是那么想的,不过现在我遇到了大麻烦,不得不做一件更重要的事。你有见过紫色的风铃吗?”小狐狸又补充道,“独一无二的风铃。”
“人类的商店里有很多风铃,可惜他们都长一个样。”大灰熊说。
“谢谢你跟我聊天,我要去找我妈妈了。噢不,我要去找紫色风铃了。”小狐狸没想到自己会出现这种口误。
“希望你能等到你的妈妈。”大灰熊说。
“也希望你能等到爱你的那个人。”小狐狸说。
五
今天是小狐狸失眠的第七天了。
寒风呼呼地吹着,小狐狸不由得把围巾又在脖子上绕了一圈。由于长时间的缺乏睡眠,他的脑海中开始出现各种幻觉。
小时候的回忆不断浮现,那些早已淡忘的画面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他甚至清晰地闻道了妈妈身上的乳香。
马上就要天亮了,周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那是成群结队的萤火虫。
“我的幻觉越来越真实了。”小狐狸揉了揉黑眼圈对自己说。
萤火虫聚拢在一起,变成了麋鹿的形状。麋鹿浑身散发出淡黄色的光芒,朝山顶跑去,像是特意在为小狐狸引路。
“你们这是要去哪?”小狐狸吃力地追赶着,隐约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麋鹿在一棵樱花树下停了下来,又散开成许多萤火虫,消失在这片土地上。
樱花散铺满了大地,有些还停留在空中盘旋飞舞。最让小狐狸感到欣喜的是,在樱花树的树枝上挂满了数不清的紫色风铃。
“我终于找到紫色风铃了,还不止一只。”小狐狸高兴得心都要化了。
“谁都可以找到我们,只要他愿意。”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那么,你能实现我的愿望吗?”小狐狸诚恳地请求道,“如果你们不是我的幻觉的话。”
“你得先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我们不能改变过去,也不能改变未来,因为那些都取决于你自己。”那声音说。
“我想要……我不知道!”小狐狸大脑一片混乱,竟然忘了自己想要什么了。
“你想要活下去。”对方替小狐狸回答了这个问题。
“可有时候,我又不想那么孤单地活着。”小狐狸说。
“你可以有朋友,可以去爱和被爱。”
“我连妈妈都没有。”小狐狸的心已经彻底被阴影笼罩了。
“愿望只能实现一个,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妈妈!”小狐狸终于说出来了这句话,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话,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话。
风更大了,紫色的风铃摇曳着身姿,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像远古的精灵在森林吟唱。小狐狸泪水不断涌出眼眶,似乎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就连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
精灵们从紫色风铃里飞了出来,他们围着小狐狸幻化成各种形状,化作那些在小狐狸记忆中被抹去的画面。
小狐狸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感,眼皮也渐渐变重。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还是曾经的那梦,只不过更加清晰了。
妈妈把小狐狸护在身下,四处躲避猎人的追击。即使已经拼进了全力,还是没能躲开猛兽般的子弹。
小狐狸被藏在了树洞中,妈妈对他说:“你要勇敢地活下去,好好的爱这片森林,好好的爱自己。”
见小狐狸点头,妈妈忍着伤痛独自跑了出去了,他要把猎人引到别的地方去。
从此以后,小狐狸便再也没见到过妈妈了。这段回忆也从他的脑海中抹去了。
现在,小狐狸都想起来了,他记起了妈妈的模样,记起了答应妈妈的事,记起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风停了,风铃却还在低声歌唱,像是一个母亲在哄孩子入睡。小狐狸眼角还残留着泪水,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小狐狸被阳光刺醒,他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樱花树上的紫色风铃早已不见了踪影,也许他们又去实现其他人的愿望了。
“或许我应该交些朋友,请他们去我的树洞做客。”小狐狸想到了一路上遇到的那些朋友,心情别提有多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