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结婚,当我们分类讨论爱情:瑟堡的雨伞(2014年6月,影评)

恋爱适合发生在人生的四季。当然,如果正当韶华,又恰巧你美貌、我帅气,你真挚、我温柔,还有什么时候比此时谈恋爱更合适呢!恋爱,生命中多么正经重要的大事!

这对毫无疑问可以一生一世的恋人,去跳舞。
小伙子是汽车修理工,但是舞厅里,你看他米色外套里面是深色西装、粉色衬衫、深蓝色领带。姑娘是租店开卖雨伞铺主的女儿,在舞厅里,她穿着一件裁缝即将完成但不少针还留在上面的橘色裙子。

单单这样悦己而容的穿戴,就轻轻地拨人心弦。小说里、电影里,生活里,那些为赴异性约而在衣橱或镜子前踌躇的细节,我都非常迷恋。衣柜敞开,床上摆摊,镜前笔划,暗暗的着急与需要参谋的感觉,终于穿越短暂而漫长的“到底哪一套才恰到好处”的惴惴不安,轻盈地落在一个欢快的全身旋转上,就是它了。这番按捺不住的激动与浅浅流淌的紧张,真真都是无比美妙的。

为了顺利去跳舞,女孩子甚至跟妈妈撒了一个谎。她不用像《项链》里的玛蒂尔德那样可怜,知道有攀比,忧虑一朵鲜花不足以点缀本色之美。也不用像《包法利夫人》里的爱玛那么小心翼翼——她的头发上插“一枝摇摇晃晃的玫瑰,叶子的尖端还有几滴人造露水。她穿一条淡红色的罗裙,边上衬着三朵红花绿叶的绒球蔷薇”,包法利忍不住靠近来亲吻妻子的肩膀,但是爱玛皱眉:“走开,不要弄皱我的衣裳。”

这一对璧人,他们自由自在,身心在一起。听到喜欢的歌,起身,相拥着跳一支舞。
舞会后,深夜的街道上,只有欢快又踯躅的这一对。月华贪婪相随,回家的路越长越好。
他们展望结婚后的打算,谈论将来孩子的名字。小伙子在高起的路沿上几近蹦跳着走,欢快得如同孩子。

但是,他们不是玩爱情游戏的幼稚少年。女孩子清楚知道男孩子的收入,她对未来充满清醒的认知,她没有强烈的物欲,相信可以凭借两双手的努力把日子过得快乐。小伙子觉得自己2年的服兵役分离不是障碍,甚至他从战场上写回的信里都表示了爱情让他感觉不到炮火的危险。他们的内心简单和丰富得有爱不惧险、有情饮水饱!

战争是淡淡的远景,是他们分离的原因,但是他们没有他人的虚荣需要理睬,也没有复杂的世故需要应付。女孩子怀孕了,妈妈忧虑如何面对邻居们,女儿说:你不是不和他们说话的吗?爱不是赋予人强大的生机,就是给予人挺直的自我。
他们更没有强烈的棒打鸳鸯需要苦恋抗争。妈妈给女儿做合体柔和的孕裙。妈妈劝追求女儿的珠宝商:不要强求。

There is no dificulty.

可是任何一个讲述爱情的故事,如果一开始圆满,后面必然要设定阴霾来离间。但是,这不像一个需要离间的故事。

嫁娶非你,天各一方。欠一个解释的愤懑不平、气壮河山、天翻地覆的闹腾都没有,他依依深情地走进从前恋人家的雨伞店,那彩虹般清丽缤纷的墙纸都被白色整洁地取代,雨伞店易主,寻芳觅踪已难。他落寞转背,此刻需要的仅仅是安稳的陪伴。

伊人何处去?她在仅靠恋人相片维持爱情模样的惆怅里,轻而易举滋长成了另嫁的决定。她需要的仅仅是对爱人的确凿可感。
在一起,需要的就是在一起。远方疏淡爱情,身边落位爱情。这不正是我们大多数人做过的爱的取舍题吗?

There is no one to blame.

爱情,注定燃烧,仿佛粒子加速器里迅速衰退的原子。这场战争,避免了爱情逐渐衰退的钝痛,成就记忆里鲜亮的不成功的初恋。

好在他们身处在文学作品或影视作品中,他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圣诞节的夜晚,妻子说要给他一个大惊喜。随着雪花降落的是他们的巧遇,但是没有波涛汹涌的热情复炽,也没有幽怨悲伤的离情追诉。

他只是礼貌地邀请她进门来,仿佛“原来你也在这里”的举重若轻;真诚自守,如同各自孩子相同名字所兑现的一部分约定。
在平静的寒暄中,她忽然对着门外车里的女儿告诉他:“她很多地方都像你。你要不要去看看她?”他看了一眼女儿,却摇了摇头:“不用了。” 抽一口烟,仿佛凭借这股力量,他说:“我想你们该走了。”

漫天大雪,各自全身而退。

当我们结婚,我们只是谈论爱情。一婚姻的角度,欣赏其真爱护家庭,真理性。如此干脆,如此放手。爱情是刹那芳华,从此暗流深藏;婚姻是一世雷池不越,从此气息敛阖,令人感动。二从爱情的角度,恨其不够勇敢,不够坚定,不够穷追不舍,太遗憾,太令人唏嘘。
我们只是在分类讨论爱情,当我们结婚后。
当然,当我们恋爱,恋爱就是我们,爱情不是拿来讨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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