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在早期,心理学和哲学很多部分都是相互交织的。所以看这本书时曾略感迷糊,分不清这到底是心理学还是哲学书籍?然而事实却是兼而有之。至少这本书中,卡伦·霍尼把心理学的分析上升到哲学的高度,解读得十分有趣,引人深思。即使放在这个时代,依然具有现实指导意义。卡伦此书虽然并不厚实,但其内容特别耐读;思想并不复杂,却也自成体系,对神经症心理的论述鞭辟入里。为了写篇负责任的读书笔记,我也是强迫自己翻了好多遍。只是里面提及的很多内容略显破碎,着实费了我一番心思整理,而且还没整理完。
卡伦的理论不同于弗洛伊德的生物决定论,虽然她师从弗洛伊德学派,但并未死守弗洛伊德的学说。在弗洛伊德观点的基础上,她根据自己实际观察和研究提出了文化决定论的观点。她认为,神经症人格的形成极大程度上取决于个人所处的社会环境,而非仅仅是性、遗传因素、童年因素等。因为很多时候我们判断一个人是否是神经病人所依赖的标准,是看他的生活方式是否符合我们时代所公认的行为模式。在那个时代看起来乖张怪异的行为,在这个时代可能就显得稀松平常。我们所处的社会环境决定了我们对事物的认知。而弗洛伊单纯从生物学上进行强行解读,牵强且颇具争议,为卡伦等所不同意。
那什么是神经症?在卡伦看来,神经症是一种由恐惧(焦虑),由对抗这些恐惧(焦虑)的防御措施,由为了缓和内在冲突而寻求妥协解决的种种努力所导致的心理紊乱。而且只有当这种心理紊乱偏离了特定文化中共同的模式,才可将他叫做神经症。这里的恐惧和焦虑可以互换。所以卡伦同样认为,神经症的共同因素,就是焦虑,以及为对抗焦虑而建立起来的防御机制。
神经症患者有哪些明显可被观察到的态度?
1. 特别依赖他人的关爱和称赞,却相当缺乏对他人的关怀体谅。
2. 由内心不安全感引发的自卑感和不足感。自卑感表现为自轻自贱,不足感表现为一种引人注目的顽固嗜好。
3. 对自我肯定的抑制。抑制自己的正当欲望追求和个人立场,优柔寡断,缺乏主见。
4. 表现为性生活方面的怪癖。表现为对性行为的强迫性需要或者极端抑制。
那为什么会产生这些态度?或者说为什么会产生焦虑?卡伦认为,焦虑的产生往往来源于敌意的压抑。当敌意对其他利益具有的潜在危险足够强大时,为了消除这种从内部威胁自身利益与安全的情感,个体会把他的敌意投射到外部世界中去。但这种敌意如果不符合权威的尊重,不符合现存正常关系的反映,不符合正常的社会观念等,就会被深深压抑,甚至被否认其存在。而对敌意和压抑敌意的恐惧又会导致焦虑产生。当焦虑基于这种受到威胁的感觉时,人会变得极为敏感,很容易反过来以自卫的形式产生一种反应性敌意。然后这种敌意再次被压抑,重新产生焦虑。敌意和焦虑之间相互作用,不断激发和强化,形成一种恶性循环。若是缺乏外界干预,久而久之会导致心态恶化人格沦陷。
那具体而言,人们为什么会压抑自己的敌对心理?或者说为什么敌意会变得如此严重和危险,以至于不得不压抑?卡伦认为,本质而言,是由于童年时期缺乏真正的温暖和爱,或者说父母患有神经症而不能够给子女以正确的温暖和爱。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会渐渐压抑自己的敌对心理。具体而言,有以下四个方面的原因。
无能为力感。由于父母的恐吓或者溺爱,使孩子过于依赖父母,越发软弱无能,不敢感觉到和表现出任何反抗。这时候儿童认为:因为我需要你,所以我必须压抑我对你的敌意。
恐惧。来源于直接的狂暴场面或是间接的恐吓。孩子越是被父母弄得忧心忡忡,也就越不会表现甚至不敢感觉到任何敌意。因为他们相信:因为我怕你,所以我必须压抑我对你的敌意。
爱。由于缺乏真诚的爱,使他们以为:我必须压抑自己的敌意,否则我就会失去爱。
犯罪感。孩子越是被教育得因为越过禁区而感到罪孽深重,他就越不敢对父母有任何怨恨或责难。他们相信:我必须压抑敌意,因为如果我感到自己有敌对心理,我就是个坏孩子。
卡伦认为上面这些因素所导致的状况,或者由类似的种种因素所形成的状况,是一种在内心中不断增长的、到处蔓延渗透的孤独感,以及置身于一个敌对世界中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对个人环境因素所作出的这种尖锐的个人反应,会凝固、具体化为一种性格态度。这种性格态度本身并不构成神经症,但它却是一块合适的肥沃土壤,从这块土壤中任何时候都可能生长出一种特定的神经症来。由于这种态度在神经症中发挥着根本性作用,所以卡伦给了它一个特别的名称:基本焦虑。与此对应的便是基本敌意,两者互相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卡伦自己的学说支撑。
基本焦虑意味着情感的隔离和孤独,同时往往伴随着自我的内在软弱感,表现为一方面希望依赖他人,另一方面,由于敌意和不信任的存在,又不可能依赖他人。这种内心冲突造成的不可避免的结局就是:不得不花费绝大部分精力来寻求安全保障。而且焦虑越是难以忍受,保护手段就越是需要十分彻底。
卡伦根据自己多年的调查和研究,提出了四种在当时文化中对抗焦虑的方式。不过我们可以仔细琢磨下,何尝不通用于现代社会。
追求爱。获得任何形式的爱,都可以作为一种强有力的手段来对抗焦虑。其基本想法:如果你爱我,你就不会伤害我。
保持顺从。顺从于制度或个人,避免招致敌视的可能。基本想法:如果我放弃自己,我就不会受到伤害。这种顺从态度同样也可以服务于借爱获得安全的目的。顺从的态度在于获得安全感,而不是爱。
通过获得实际的权力、成就、占有、崇拜和智力上的优越来赢得安全感。基本想法:如果我拥有权力,就没人能伤害我。
退缩。通过脱离他人,不让他们对自己外部或内部需要产生影响。外部上,把个人对物质的需要缩减到最小限度。内部上,窒息一个人的感情需要,表现为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即使对自己也是如此。基本想法是:如果我向后退缩,就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伤害我。
这四种对抗方式中,作者着重展开论述了对爱与权力的追求。我这里主要梳理下对爱的追求。
对爱的追求
卡伦认为,爱与对爱的病态需要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就在于在真正的爱中,爱的感受是最主要的;而在病态的爱中,最主要的感受乃是安全感的需要,爱的错觉不过是次要的感受罢了。换句话说,若是一段感情只是为了追求安全感,那么这份感情本身恐怕就没有多少爱情在其中。这种现象现今颇为正常,求偶关系中女方对于男方的物质要求同样也是一种安全感的保障。在缺乏感情基础的关系中,安全感成为了一个筛选伴侣的门槛,也为后期双方感情的良性发展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但若是符合安全感的条件已经达到,却仍然无法注入爱情到这段关系中,这份感情就会变得岌岌可危。一旦需求得不到满足,感情随时可能发生剧变。不过对于这种安全感的定义,不论哪个时代都颇为适用。
神经症病人对爱的追求就存在一种误解,常常把个人需要误认为是爱。他们眼中的这种爱,可能就是一种肤浅表面的安全感或幸福感。但是神经症病人往往把这种爱的获得当成自己的生命需要,这就显得极为可怕。
一方面,神经症病人会表现得非常顺从和依赖,生怕失去这份爱。但是过于顺从和依赖,反而会使神经症病人因为自己遭受奴役而怨恨对方,但同时又害怕失去对方。因而会压抑自己,这种压抑又会产生新的焦虑,并随之而来的是新的安全感的需要,从而又强化了依附他人的内在冲动。当这种害怕失去的恐惧达到顶峰,神经症病人反而会脱离他人,不依附任何人来保护自己,以对抗这种感情上的依赖。就比如,在爱情里深深受过伤的人一般都很难再敞开心扉重新去爱。
另一方面,神经症病人也会表现得永不知足,不愿意与别人分享,而且还要求对方无条件的爱。这种无条件的爱表现为:
爱我而不计较我的任何激怒人的行为。
希望被人爱却不给人以任何回报。深感自己无力爱,无力给予爱。
希望被人爱而不给人以任何好处。对方一旦从中得到任何好处或满足,会使病人怀疑:他(她)之所以喜欢我,仅仅是为了得到这些好处或满足。所以也不习惯于赠送礼物。
希望自己被爱,希望对方为自己牺牲。
对无条件的爱的要求, 反映出神经症病人的冷漠无情,不会为他人着想的心态。这种心态后面,隐藏着一种内在的敌意:
意识不到自己不合理的内在要求。
能意识到,但深信自己无能无力,必须依赖别人。
但指望永不知足的爱,肯定是永不能实现的愿望,于是神经症病人会感受到强烈的冷落感,冷落感会激起敌意。他们因为害怕失去爱而不得不压抑这种敌意,压抑敌意又会产生更多的焦虑,焦虑增加对安全感需求也进一步增加。用于对抗焦虑的手段同样也会造成恶性循环。
那如何获得必须获得的爱呢?
卡伦总结了以下四种方式。排列次序标志着敌意增加的程度。
收买笼络。以爱换爱,或试图通过理解对方,帮助对方或其他类似行动来赢得对方的爱。
乞求怜悯。单纯乞求善心。神经病人可能会采取极端手段。
诉诸公正。热心为他人效劳。神经症病人存在某种自我牺牲倾向。宁愿以付出痛苦为代价,来表示对他人的责难,并对他人提出要求。
威胁恐吓。神经症病人会借威胁来获得他人对他的要求的认可,若能达到目的,便不实施威胁;若不能达到,便会在绝望感和报复心的压力下实行这种威胁。
合理运用前三种方式,以正当合理的方式获得应该获得的爱,有助于打破恶性循环,缓解焦虑状况。但是若要彻底消除这些症状,最好置身于一个温暖阳光充满爱的环境中。除此之外,因为神经症病人很难打破自我认知的恶性循环,所以也需要外界的正确干预,例如求助于心理医生。
其实,就我们普通人而言,或多或少都会显露出这些神经症症状,只是轻重程度不一。若较轻,完全能自我调节;若较重,则难以自我修正。所以此书也为我们日常生活中看待人心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角度。毕竟人心和人性都属于那种复杂迷人、不分种族、不分国别的东西,这类话题聊上一个世纪也不过时。
PS: 写这类书的读书笔记实在费事。卡伦的观点内容非常多且零散,任何一个小话题都可以单独拎出来长篇大论。若是要把它们全部挤在一块,反而显得更为混乱,但是非常值得一读。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