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气息,在温暖的艳阳里发酵成一树一树的花开。惊蛰,早已远去。北方的春天,在三月的尾巴,蔓延开来。沉睡的春意,被一朝唤醒,带着惊蛰劈面相逢的惊艳气息。在这样的时节里,心情也会没由来的舒畅。大俗即大雅,有的花儿浓烈的妖媚,奔放的艳俗,然而望见一树一树的花开,欢喜却是无量的。三月春光里,野性生长,安于世间,倒也是一种修心的美。
风物有了复苏的气息,艳黄的迎春花,开的肆意,开的灿烈,开的漫山遍野。有了这饱满的明艳的黄,秋冬的萧索印记,被侵蚀的苟延残喘。春天开始明目张胆的饱蘸浓墨,在大地上尽情的涂鸦。暑红的梅,是春冬的过渡色。赭红与朱砂的融合,是桃花的色阶。柠檬黄与花青的撞击,是竹叶般的青翠。
每当这个时候,望着垂涎欲滴的青翠,我都希望着,自己是一个食草动物。绽放的花,更是有着不可言语的诱惑,我小心翼翼的触碰,企图和它能有一场心灵的交汇邂逅。有时候,越是美到极致的东西,越是想要毁灭的完整彻底。开始懂得李世民为何要《兰亭序》陪葬,为何迷恋《富春山居士图》的吴鸿裕,为此画终生未娶,死后仍是决绝的要与画一同熔成灰烬。原来,太深的懂得,太融合的知己,宁愿选择最终的毁灭。似乎,他所认定的最美的风物,毁灭要比存在更有意义。
由得这种观念的安慰,伸手摘的一朵燃放的饱满的花。一层一层包裹着的花瓣,粉粉的甚是好看。握在手里,鼻息间萦绕的是其甜甜的淡淡的花香,不馥郁,也不深幽,淡雅的甜蜜。忍不住,就撕下一片,轻轻放入嘴中,舌尖揉捻开来的味道,是清淡的却直击心扉的苦涩。
“你看,这长的漂亮的东西,味道可真是苦涩。中看,不中吃呀!”小小的遗憾,小小的抱怨,又有小小的思索。的确,有时候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苦涩的。想起人前光鲜亮丽的名人,个个都是精致的模样,似乎天生就是这般完美。然而,背后其实是不为人知的辛酸苦涩所堆积起来的每一分每一秒的努力与坚持。就像这花儿,开的淋漓尽致的甜蜜、浓烈,开的肆无忌弹的美寂,层层包裹它们的却是每一丝每一缕,透彻心扉的苦涩。人前光鲜,人后落泪,极尽卑微,又极尽孤傲的美。美到极致,便成苍凉!
苦涩,在口中萦绕,思索也相伴在脑海。失神的碎碎念,被嘈杂的声音打断。目光所及,是熙熙攘攘赏花的游人。花开时节,游人总是拥挤在花丛。或是观赏,或是惊艳,或是迷恋。见识过三月春光里,武汉大学,人头攒动的樱花大道,满满的堆砌着赏花的游客。固然,花开惹人怜,惹人惜。那花落呢?又有谁人怜,谁人惜呢?感情的饱满,总是会被认为矫情。那个单薄的背影,环绕在脑海。黛玉在荷月葬花时,该是怎样的悲欢无量。也许那不是多愁善感,而只是一种带有温度的情怀。
春光之美,自然是不能负。不过,相比花开,更喜欢花落。也许喜欢花落,是一种情怀,明显的有着温度。每当花落时节,立在花中,感受落得纷纷扬扬、潇潇洒洒的花雨,倒也是一种意境。花开热烈璨目,花落亦是一种别样的诀别,轰轰烈烈。
有人追求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其实,落花的过程,何尝不是夏花秋叶恰如其分的融合交叠。飘落时的绚烂,极尽唯美。凋零后的静寂,则极尽安美。秒速五厘米的纷扬下落的过程,美得就像一幅画,一首诗,亦或是一阕词。灿烈之后,是安于一切的寂然,虽不再逢春,却早已自成风骨。似枯木,似老旧的古画,经年的通透圆润,仍旧不失一脉天真。在天地无猜间,自成一意孤行的风姿,兀自绰约。
多好呀,花落的那一瞬,短暂却亦成永恒。不再与时间相关,不再与时间对峙,争分夺秒的绽放。瞬间即永恒,早已是超脱了时间,早已是不惧摧残。满目的凋零,不是萧索,而是心神俱老的极尽苍凉的美寂呀,是不食人间烟火,舒朗清明,自成一意孤行的决绝与热烈呀!
在心里默默的思索,也默默的许下诺言。有一天,花落的时候,定不负君,赴约前行。无关悲欣,就只是独立于时光,又立于岁月之河,凝望着你,做你的情人,做你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