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作为一个有趣的母题,是很多电影里会出现的意象。
是梦,还是真?
蔡明亮 《是梦》
老旧的电影院,一家人祖孙三代,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个被人遗忘的空间,三十年代老上海的声音反复地唱着:“这究竟是梦是真,这究竟是梦是真。”这是蔡明亮在戛纳短篇合集《每个人都有他心中的电影》里所描绘的他心中的电影院。
“这究竟是梦是真”。大概是每个走进电影院的人都曾有过的瞬间恍惚,也正是电影院令人痴迷的所在。
蔡明亮说电影院是梦。它是梦,也是真。
《福尔摩斯二世》,巴斯特·基顿 —— 跑进银幕里的人
冷面笑匠巴斯特· 基顿在这部电影里脑洞大开,他扮演了一个梦想当侦探的乡村电影院放映员。现实中被女友误解受挫的他在一次电影放映中从观众席走向银幕,然后就跑进了电影里,在电影里做了一把梦想中的大侦探。
电影里有一段蒙太奇的变幻实在是精彩,电影场景的不断变幻,让不小心闯进电影里的主角不知所措,一会摔在地上,一会落入海里,可见基顿深谙电影这种蒙太奇艺术的精髓。
从电影里梦境回到现实后的一段戏也很妙,害羞的基顿面对女友不知如何表达情感,便学着大屏幕里的男女主角的样子接吻,于是现实和影像在梦境在电影院这个空间里重合了,现实模仿了梦幻的影像。
电影院是一个适合做梦的地方,放映员基顿在工作打盹的时候走入了银幕的奇妙幻境中。而电影结尾现实与幻想的重合也让我们思考梦与真之间的关系,毕竟现实中的我们也曾或多或少用电影作模板来描摹我们的真实生活,“你看,那个电影里就是这么演的!”
《开罗紫玫瑰》, 伍迪·艾伦——跑出银幕外的人
这部电影里的女主是个狂热影迷,整日跑进一家叫Jewel的电影院里重复看一部叫《开罗紫玫瑰》的电影,现实的生活沉闷无趣,而电影里上流社会的梦幻生活令他沉迷,电影院成为她不如意生活的逃避之地。
然后导演的脑洞开了,有一天电影里那个完美浪漫的男主从荧幕里跑出来了,走到他面前说要和她私奔,于是女主角和跑出银幕的男主开始了浪漫的恋爱。同样是现实生活的不如意,《福尔摩斯二世》里的放映员跑进了银幕,《开罗紫玫瑰》里的电影角色跑出了银幕,一个是现实走进了虚幻,一个是虚幻走入了现实。而这两个奇思妙想的背后其实正反映了电影院的造梦功能,我们在电影院这个黑暗的空间中做梦,它是真实和虚幻的交界与融合,在这个神奇的空间里,我们能够落入梦幻的世界。
电影里很有趣的一段是当电影里的男主角跑出来后,电影里剧情也暂时停止了,其他角色开始对于这件事议论纷纷,电影里的角色开始对着现实中的人讲话。放佛银幕中的那个世界变成了一个真实的平行世界,而这一刻两个世界在电影院里相遇并对话了。
不过更有趣的是电影的结尾,女主角面临着一个令她为难的抉择,一个是电影中那个浪漫的男主,两一个是扮演男主的真实世界中的演员。最后女主选择了那个真实的演员,因为那个跑出银幕的男主虽然浪漫、诚实、勇敢、并且爱着女主,但只有一点他就败了,他是假的。他只是个梦幻的,一戳就破的泡泡。
“我是诚实、可靠、勇敢、浪漫的,也是个出色的接吻高手。”“但我是真的。”
的确每一个做梦的人都是如此,他幻想着一切不真实的美好,虽然明知道这是假的,却沉迷其中。同时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仍无比渴望着真实。做梦的人都很贪婪,他贪恋梦、也贪恋真。我们也可以想象,当影像世界中的完美角色与现实世界中的真实演员摆在一起,自己会如何选择。但这个选择终归是不可能的,因为明星之所以是明星,正是那个银幕角色与真实演员的奇妙结合,他是一个被我们所构想出来的复杂综合体,他既不完全是那个完美的银幕角色、也不完全是现实生活中的人物,他介于这二者之间,正是这梦与真的交界地带才令我们如此沉醉。伍迪艾伦明白这一点,所以电影的结局女主终归什么也没有得到,那个真永远是遥远的,他只能再次回到梦里,回到电影院。
影像与真实之间的关系正是如此微妙,交织不清,所以有时候会让人分不清楚。影像模仿现实,它不能脱离现实而独立存在,现实也会模仿影像。比如有时候你觉得那个电影演的太像我们的生活了,有时候你会突然发现我们努力把生活过的像那个电影一样。
跑进银幕的人和跑出银幕的人,导演们如此表现,也许是希望借着电影的力量暂时打破梦与真的界限,让梦想和真实交融,而这正是我们的愿望。正如我们有时会借用影像来逃脱现实,但电影院啊,终归是造梦之地。我们在其中做梦,虽然这梦如此的真。走进电影院,我们做梦,走出电影院,我们醒。
不过谁知道呢?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