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三年前的夏日里，爽朗的风吹着，那橘黄色的傍晚，从最大的蒙古汗帐中船来的悠扬的马头琴的声音，我和老友循着声音去寻找这种让异乡人感觉到异常亲切的所在。草原上由牧民骑着骆驼开辟出来的小径细长而又悠远，那一刻，我和老友望着牧民、望着那一峰又一峰的骆驼，才明白了海子诗中所说的“远方除了远，一无所有”的况味！
站在草原上，天高地阔，空无一物，最强烈的声音便是那种因为广阔而越显的宁静，当黑夜从大地上升起，遮住了光明的天空，老友情不自禁唱起歌来，我抚摸着生长得极高的芦苇，静静地注视着远方若隐若现的羊群。我像问佛一般相信疏阔的草原会给人躁动的内心带来何等安慰。
从城市到草原深处，并非简简单单感受一望无际的草原给人的快感；那种与牧民短暂的相处、短暂的交流，让我贫乏的生命收获到了真正质朴的底色。他们一个叫贺西格，一个叫毕利格，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虽然皮肤黝黑，略显老态，但是看起来应该和我们的年纪差不了多少。我们在一个清真餐厅认识的，我和老友等候拉面的时候，眼瞧着这两个牧民走进来，报以微笑之时，他们那洁白的牙齿，虽显黝黑的面容绽放出来的眼睛，那清澈的双眸至今使我印象深刻。四目对视下，我们认识了对方，他俩还为我和老友取了蒙古名字，老友名“胡格如很”，我名曰“斯亲”，分别是“美丽的”和“聪明的”的意思。蒙古文写起来是那种悠长灵动的符号，像草原上的河流一样曲曲折折，绵延开去。
离开清真餐厅之后，我们的车向下一个目的地驶去，至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贺西格与毕利格了，尽管微信上偶尔有过交流，而今也是断了联系。记得也是他们让我看到了草原上的冬天，看到了他们哈着气，着上大皮袄子，骑着马仍在雪地里放羊的真实场景。我和老友曾对他俩说，“很想留在草原上和你们一起放羊啊”！他们却摇摇头，略显无奈的感觉，“不不不，很无聊的”。贺西格谈起自己曾经坐火车去西安与人做交易，将自己的羊卖了个好价钱，那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是光亮的。从真正懂事时候起，他们就得学着放羊，春夏秋冬，无论寒暑。而今看到这句话，李娟在《冬牧场》里写道：“放羊真的是寂寞的”。我似乎更能够明白了一点点草原上的牧民他们过着的日子。载歌载舞下，是他们在空阔大地上自己的赞歌。
读完《冬牧场》唤醒了我在草原上的回忆，唤醒了我和蒙古牧民的一点短暂的交流和相处。即使那已经是无法追回的时光了，回忆的好处就是证明过我们曾经有过的交集让我感恩内心里流露出来的喜悦和幸福。我是真正感受到了牧民们的好客与淳朴的，当老友在草原上收到蓝色哈达那刻，当我在两年后的神奇际遇下，也获得了一条仍是蒙古朋友赠与我的蓝色哈达那刻，我相信了人渡过一重又一重荒野之后，会如何释放自己的真诚，会如何永葆内心的单纯，这不仅仅是来自草原上的朋友教会我的，也是一次又一次追寻远方，一本又一本好书给我最大的依靠。
“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诗里是那么说的。但是正是“无”本身，正是这种静，使我怀念他们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所以，我渐渐懂得，天空中最大的静不是空旷的静，不是岁月的静，而是人的静啊。人终究是孤独的，又无法泯灭希望的。
19.10.11
江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