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并不是叫自由。
苏陈是我的一个朋友,他爸爸姓苏,他妈妈姓陈,于是他的名字就叫了“苏陈”。他的祖籍在内蒙古,童年却是加拿大度过的,后来因为他爸妈工作的调动来了我在的这个小城市,和我做了同桌。
他说加拿大的枫叶并没有国内传的那么美丽,而且那边的数学没有这么难。大家一下课就是各种嗨,街上人很少,都是放学打闹的学生。
这些话是一次月考后他说给我听的,神情很是惹人怜惜。他的数学成绩把一贯严厉的老师气得和蔼地笑了,在三观微震之余叫我帮帮这个考了18分的孩子。
他看上了我的“无知”,于是每次出卖一段自己肮脏的内心旁白,使我沦落为他的作业机器和考试帮凶,但也欣欣然沉醉在一段段绘声绘色的异域风情里。
小孩子是最害怕和周围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所以总是使自己显得可爱,下意识地讨好身边的人。
可是苏陈不一样,他是一个移民,除了相同的表达方式,他和周围的人总是格格不入。所以踢球时别人不会把球主动传给他,用餐的桌子上鲜有人同坐,连集体郊游也多是在出的发前一刻才被通知。
门前的秋千陪着他晃过四季,年轮悄无声息地轧过,没有什么事情被期待着发生,好像对这个世界耗尽了感知能力,渐渐的麻木。
有一天他去一个荒废了很久的宅子旁边写生,满树的枫叶殷红,风来叶子簌簌地响。突然窜出来一只雪白的兔子,踢翻了他脚边的颜料灌后惊慌失措想要地逃走。
苏陈有股莫名的火想要发泄,顺势抄起支起画板的木条砸向那只肥肥的兔子。
“对不起啊,放过它行吗?我可以陪你的鞋子,它只是一只宠物。”就差那么十厘米,那只傻兔就被超度了。
苏陈怒火难消,没有搭理那个女孩,收拾了画具准备离开。她还说着抱歉,用完英语换中文。走过女孩身边时,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剂的味道。他想“女人果然的有毒。“
第二天早晨,收到一个盒子。里面有一双鞋和一份信,苏陈在课上百无聊赖是拆开了信。讲师的声音渐渐走远,窗外的风声也已听不见了。
原来,女孩叫晴雪,是山东人。不久前患上了淋巴癌,她妈妈不堪打击离家出走了,那只兔子是给她的最后礼物。现在她和爷爷一起住,爸爸多日不回家,邻居说他沉溺在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家中。
她知道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心里的感受怪怪的,好像是吃进了苍蝇,无味却翻江倒海。她请求他原谅那只兔子,希望自己不在后也不要去伤害它。
原来,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不止他一个。苏陈写了封保证信,挑选了一张还不错临摹的还不错的《星空》寄给了女孩。
对于被世界抛弃的人,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生命总会死去,没有人愿意但也无可奈何。他这么想,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她白衣素裙和惶恐的眼。
他再次展开手中的信,晴雪写到他的画笔法娴熟,意境深远,未来一定会是一个名家。
未来,这个话题太深沉,不知道要如何熬过当下的凄惨才能到达。
一来二回,他们就熟了。
两个孤单的人走在一起,可能不是因为一见倾心,而是爱上一个人成了信仰,是为了圆上自己的谎。
枫叶落尽后,大雪不期而遇。银白色的山头定格在画布上,苏陈认真地署名。晴雪在一旁按下快门,定格下他年少的侧脸和浅浅的笑容。
才发现,多少日子会在自怨自艾里悄然溜走,混沌的时间把沉溺的人咬伤,差一点就没救了。还好,遇见了彼此,一切又都能重新开始。
她曾经想做一名摄影师,也曾在一些小比赛里得过奖。但是未来太远,有些人注定走不到。
那天放学后,晴雪没有再来那个破落的宅子碰面。直至星辰铺满夜空,冷风麻木神经与生命,他终于明白,是等不到了。苏陈被父母托了回家,小心的看护着。
他时常去她久眠的那个墓地里,坐在新竖起的十字架旁边。想,那么瘦小的身体,怎么能背负起偌大的土堆。几次伸手想去帮她减轻负重,都被管理员制止。后来兔子也死了,他就把它埋在了她的旁边。
他整日无所事事,打架喝酒,就差吸毒。
沉浸在那种悲伤里的时间越长,走出来的希望就越渺茫。父母为了拯救儿子就申请了回国。
听完之后,我又替他写了当天的数学作业,真是低估了少年的经历。
人这一生,总要经历些生离死别,然后才会发现,曾经要死要活的伤情原来根本不值一提。
总要长大,离开用尽全力爱过的种种,背负成长的希望,护自己安然无恙,好让在乎自己的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