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日子漫长而艰辛,但我放眼这个世界却不因广大而孤独,不是缘自坚强,是倚仗有人爱我,有家等我。但可鄙时间从不通晓人情,它让我们的人生不断地放下,又冷酷的是,它从未让我们好好道别。
2017年8月20日 星期日 多云转晴
1.
我小时候是在姥姥家长大,那时姥姥视力还未下降,她就在院子里坐着,映着阳光一针针的缝着虎头鞋,老家管这叫“做活儿”,我就穿着虎头鞋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那时我就感觉姥姥的院子怎么这么大,怎么跑怎么跑也跑不到头儿。后来长大了,我再走到院子里,却怀疑这院子背着我悄悄的变小了,它变得我多走几步就到了头儿,变得破旧不再有吸引力,让我变得不会再满院子的跑来跑去。
而一到夜里,我就趴在姥姥怀里,甚怕小鬼从床底从门外飘过来,姥姥总会一下下抚摸我的头,一遍遍地说着不惊不惊,让我感觉无比的安全。那时夏夜炎热,唯一的消热工具就是一把椭圆样的大竹扇,姥姥就在旁边慢慢的不停扇着,每扇一下我的小眼皮就厚重一分,不久就掉进甜甜的梦里。而不管我回忆起哪一次梦醒,总会迷糊的发现那扇子还在扇动,姥姥还未入睡。我在纳闷是不是姥姥夜里不用睡觉,纳闷姥姥怎么有那么多精神用也用不完。之后长大,我知道了鬼怪都是骗人的,也敢一人在夜里行走,可偶尔还会打怵的感到头皮发凉,却再也没人对我说不惊不惊,别怕别怕。
我长大了再也没和姥姥一起睡过觉,但姥姥夜里是否真的不用睡觉,心里早就知道了答案。有次姥姥来到我家过年,我搀着她一步一步的上楼梯,每上一层姥姥就需要歇一歇,慢慢的喘着气,脖子不时冒出汗,那时我突然有了答案,姥姥的精神在我长大后就用尽了。
2.
二零零八年,在我高考过后,爷爷去世了,我随家人返回老家准备送爷爷最后一程。到家,一进屋子,都是穿着白麻孝服的人,突然感觉所有人都需要安慰,突然发觉知道人的离世,和经历它,是不一样的。
老家的习俗是入土为安,所以爷爷并没被火化,而是躺在一个长长的棺里,好像所有的一切这口棺都能装的下,贪婪而绝决。我想看他一眼,哪怕心里有对另一个世界的畏惧,我也要看他一眼,可棺木上黝黑的钉子否决了我,这个四边的钉子嵌在木头里,像深深地扎下了根,黝黑的没有一点光泽,我感觉它能吸走所有的光,不留下一丝的余温。
原来我知道的离别,只是爷爷站在路口目送我。我每次说爷爷别送了,快回去吧,爷爷只是点点头,脚步却并未拉下,直到走到路口。站在路口,好像是所有大人们的执拗,他们不多跟一步,也不少走一步,仿佛这段距离是规定好的。
而我在路上频频的回头,每次回头都感觉爷爷在变小,直至小的模糊。像这样的行为也发生在我父母身上,发生在中国万千的子女身上。我们会离开,也一定要离开,好像只有离开他们,才能开展我们自己。而我们频频的回头望,仿佛也成了一种规定了的仪式,少一次,心里就会有所亏欠。
这样一次次的离别充斥着我的生活,我开始渐渐明白为何长辈们站在路口不多走一步,是因为:所谓父母长辈,就是那不断对着我们的背影既欣喜又悲伤,想追回拥抱却又不敢声张的人。
3.
重聚离别,生老病死,在这个世界上是平淡的永恒,但它并未像我们所想的会耳语提示,它是突然发生,突然到让我们错愕,错愕我们还未准备,还未来及好好道别就没有了机会,但我希望我们都是坚强的,顺遂的。
希望当我们对所有事情都心灰意冷的时候,当我们孑身一人对抗世界的时候,都要想起所爱之人,想到他们在这个世界某个地方生活着,或在另一个世界生活着存在着,然后变得勇敢卓绝,冷而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