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微草堂笔记》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康熙年间,枫泾有位太学生在郊区的一所房子里读书。有一次他在草丛中发现了一截刻字的石片。石片已断裂,又被风雨侵蚀,上面模模糊糊有几十个字,勉强可以构成一两句话,好像是一个早逝女子的墓碣。这个太学生本来就是个好事之徒,读书期间又各种空虚寂寞冷,于是便经常在石上陈列香茶鲜果,并用轻薄的话语挑逗祝告。
这样过了一年有余。有一天黄昏,太学生外出散步,看到一个美丽的姑娘也在田野里的菜畦间散步,手里拿着野花,顾盼生姿,朝着他嫣然一笑。太学生按捺不住,走到这姑娘身边,用眉目言语挑逗传情,姑娘好像对他也有好感,半推半就,于是两人便手拉着手钻入篱笆后的草木丛中。
正要进入正题的时候,这姑娘突然静下来直视太学生,若有所思。凝视片刻后,她用手击打自己的面颊说;“一百多年来,我心如枯井,怎么一时就为这轻薄男人动心了呢!”说完就顿足消失了。太学生大惊失色,这才知道这姑娘就是自己一年多来常常祝告的女鬼。
喊山觉得这真是一个美丽的故事。美就美在这个女鬼在关键时刻克制了自己本不该有的欲念。《四十二章经》语云:欲念之人,犹如持炬,逆风而行,则必有烧手之患。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欲念之魔,如果你控制不了它,它就会控制你的肉体,甚至灵魂,让你犯错,甚至犯罪。
尘世如此多彩,数不清的缥缈之物充满着诱惑,在这些诱惑面前,也许我们能够遵守道德,恪守良知,控制自己的欲念,但也不能排除有时我们会为之心动,并付出代价。人在生活中也都有自己七情六欲的渴求,如果这些渴求合乎做一个合格的人的要求,那它就会促使人进取,提高人的修养,反之,它就会把人拖入堕落的深渊。
这个故事里,女鬼因为控制了自己的欲念而保住了自己的百年贞守和艰苦修为,避免了一段人鬼殊途的痛苦经历,变得神秘而美丽。而故事也因此没有落入俗套,变得余味悠长,发人深省。
附:康熙中枫泾一太学生,尝读书别业。见草丛有片石,已断裂剥蚀,仅存数十字,偶有一二成句,似夭逝女子之碣也。生故好事,意其墓必在左右,每陈茗果于石上,而祝以狎词。越一载余,见丽女独步菜畦间,手执野花,顾生一笑。生趋近其侧,目挑眉语,方相引入篱后灌莽间,女凝立直视,若有所思。忽自批其颊,曰:一百余年,心如古井,一旦乃为荡子所动乎?顿足数四,奄然而灭。方知即墓中鬼也。
--------《阅微草堂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