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和其他普通的夏天一样,柳叶打着卷儿,蝉鸣是空旷上的唯一。
这些个庄稼人也和其他夏天一样,面朝着黄土背朝着天。
他们每一年都过得一样辛苦,不一样的是每年他们的腰都会更弯一点,再弯一点。
整个夏天他们都在期待一阵凉爽的风。
这时候就来了一阵凉凉的风,树叶儿沙沙的响,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欢呼。
每当这时,刘老三就会直起腰,左手抵在背后轻轻的捶,右手摘下脖颈上的汗巾抹一把汗,然后弯在眉间搭一个凉棚,借着凉凉的风,看看山尖。只有这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还是个活人。
凉风过去了,他放下手,长叹一声。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是陶潜笔下安安静静的诗意,不是他刘老三的生活。他刘老三才没时间去管这些东西,他每天为了一口饭忙死忙活。他的生活更多的是屈辱,苟且,汗水和经年累月的麻木。
可是为什么还要活着。刘老三看着红红的夕阳下一颗柳树,很轻很轻的问自己。
他想到了春天,那一场绚烂的春光,葬着一个含笑的老人,那老人死的很安详,好像经历的不是一场人间最痛苦的离别,而是去做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好梦。
黄昏的太阳红红的,把一片土地也染成了红红的。
又有一阵凉凉的清风。刘老三觉得自己一天的劳累顷刻间散去了大半。他全身骨骼肌肉都放松下来了,甚至连思想都空空的了。
刘老三就那么懒懒的靠在树干上,锄头摆在一旁。
这阵凉风吹了很久很久,像是在满足刘老三的愿望,又像是在引诱刘老三走向一个深渊。
刘老三闭着眼,他感觉心头有一滴水,迟迟落不下来,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刘老三飞了出去,他的头发飞了出去,他的眉毛飞了出去,他的手脚、耳朵、鼻子都飞了出去,还有他的心肝脾肺肾一个不留全都飞了出去。去追着永不消散的凉风,沐浴一场永久虚的梦境。
凉风吹着的柳条不在晃动,刘老三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