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我才把那个盖茨比,与当年她白色跑车里的那个军官联系在了一起。)
当乔丹·贝克讲完这一切时,我们已经离开了广场酒店半小时,正开着一辆维多利亚敞篷车穿过中央公园。太阳已经落到了西五十几街的明星云集的高层公寓楼的后面,一阵清澈的女孩合唱声,如蟋蟀齐鸣般响彻这炎热的黄昏:
“我乃阿拉伯酋长,
汝心之主,
深夜等你熟睡,
我将爬进你的帷坠...”
“但其实不是巧合。”
“为什么?”
“盖茨比买下那所房子,就是为了黛西有一天会到海滩这边来。”
这样看来,六月的那个晚上,他仰望的就不只是星空了。他在我心中忽然活了起来,仿佛从他那虚荣浮华的子宫里,生出来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想知道——”乔丹接着说,“——你能不能找一天下午邀请黛西去你家,然后叫他也过去。”
这请求卑微得让我惊讶。他等了五年,买下一座豪宅,为雨露均沾的飞蛾广发善心,就是为了能在一个下午“过去”一个陌生人的花园。
“这点小事,需要给我铺垫这么多吗?”
“他很害怕,他等了太久,他觉得你会生气,你看他在表面之下还是个普通的老古板。”
我泛起一阵担心。
“他为什么不让你来安排见面呢?”
“他想让她看见他的房子,”她解释,“而你的房子就在他隔壁。”
“噢!”
“我想他一开始还有点期待,某晚她会出现在他的派对上,”乔丹接着说,“但她从没去过。后来他就开始不经意地问别人认不认识她,然后他第一个发现的就是我。那天晚上他请我去他的舞会,你应该能想到,他多么拐弯抹角才跟我说出了这个话题。我当然马上提议约他俩在纽约吃个午饭——我以为他这就生气了呢!”
“‘我不想做出格的事!’他一直在说,‘我只想在隔壁看看她。’”
“我告诉他你和汤姆也是老朋友时,他立刻就开始打退堂鼓了。他对汤姆几乎一无所知,虽然他说自己几年来一直订着一份芝加哥的报纸,只为了能在上面偶尔看到黛西的名字。”
此时天色已晚,我们下到一座小桥的桥底,我把手臂环上了乔丹金棕色的肩膀,把她搂过来,邀她一起吃晚餐。忽然,我不再想黛西和盖茨比的事了,脑中只有这个干净、凌厉、狭隘的人,她永远掂量着对全世界的怀疑,而此时正惬意地靠在我的臂弯里。
一句老话在我的耳朵里激动热烈地打响:“世上只有被追求的、追求的、忙碌的、和疲惫的。”
“黛西也该有点自己的事做了。”乔丹喃喃地对我说。
“她想见盖茨比吗?”
“她不会知道这事。盖茨比不想让她知道。你就当是邀请她喝茶好了。”
我们走过路边深色的树丛,走过第五十九街房子的美丽前脸,走过一街柔和的白光小灯,那光抚慰着后面的公园。
不像盖茨比和汤姆·布坎南,我心中没有一张飘然恍惚的姑娘的脸,在我盯着幽暗的房檐、耀眼的路标发呆时时隐时现,所以我把我身边的女孩拉过来,紧紧搂住。
她苍白、轻蔑的嘴角微笑起来,于是我把她拉得更近,这一次把她拉向我的脸。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