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关于孤独的史诗——《百年孤独》

它像是一个异彩纷呈的万花筒,里面满是凌乱不堪色彩瑰丽的碎片,展示出了混乱又炫目的美;它也像是一部成年人的暗黑童话,乱伦、纵欲、死亡充斥满了字里行间。它更是一条缓缓流淌总是浪花奔腾的河流,混浊的、奔驰的流水由雄壮走向没落,渐渐干涸。这就是《百年孤独》,用各种隐喻与暗示讲述孤独这个命题的史诗。

我一直在惊叹马尔克斯丰富充盈的想象力,如何搭建出这样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我也一直在感慨,这跨越了整整九代人百年间的历史,就这样从繁盛走向没落,直至荡然无存。让人来不及感伤,故事已经戛然而止。

内容繁杂,枝节错综,只能把我最有感触的几点罗列下来,对这部煌煌巨著表达自己最浅薄的敬意。

细节的真实与整体的荒诞相结合,构成了虚妄狂欢的马孔多世界。

马孔多,是布恩蒂亚先祖为了逃避乱伦生下长尾巴后代的噩运,一路披荆斩棘寻找到的沃土。在这片土地上,布恩蒂亚与乌苏娜的后代如同接受了不幸的诅咒,永远被赋予相同的几个名字:奥雷连诺,阿卡蒂奥,阿玛兰塔,乌苏娜。这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小说中所有人对比习以为常。甚至,奥雷连诺上校有22个名为奥雷连诺的儿子,在15天内全部被秘密杀害。重复的名字暗示同样的命运轮回。

这些有着相同血脉相同名字的后代们,有的成为痴迷于战争的狂人,有的埋首于书斋去探索神神秘的羊皮书稿,还有的沦陷在情欲中不能自拔,直到把生命作为狂热激情的祭品。

布恩蒂亚家族史就是荒诞的故事,他们却把这些视为寻常。牛羊能够不停地繁殖,为它的主人增加财富,死去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游荡在各个房间,生者与死者共同占据生活的空间。全镇的人患了失眠症,每天都精神抖擞,但是逐渐忘记身边事物的名称。

就像是在看虚构的故事,可是阿玛兰塔和雷贝卡在少女时期,与一群青春洋溢的女孩在满是秋海棠点缀的长廊下绣花,把羞涩的心事和不为人知的狂热全化成一针一线的绣品。两个女人长达一生的怨恨、纠缠又是从无限真实的场景开始。奥雷连诺上校在屡次战争中被鲜血和失败磨练出的冷酷和无情,又是那么真切地让人感受到战争对人性的无形的侵蚀和毁灭。类似的情节很多很多,正是生活中的一个个剪影。

大段大段的虚构是布片,以真实细腻的细节缝合连缀,亦真亦幻。不知是现实,还是梦中……

不懈的执着与一生的孤独相结合,诉说着人的普遍的永恒的孤独。

布恩蒂亚家族的人,有着特有的标志:突出的颧骨,惊异的眼神,孤僻的模样儿。

因为血缘关系,他们总会被命运的大手束缚在这个大家庭里。但彼此却是缺少沟通和交流的。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去追寻和抓住精神支柱,借外力来摆脱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霍.阿.布恩蒂亚,家族的开拓者和建立者,有着翻山越岭的蛮勇,一生汲汲于对未知的探索,最后孤独终老于棕榈树下;奥雷连诺上校,一腔孤勇地参加了无数场战役,只是希望借此摆脱孤独的侵扰;阿玛兰塔对雷贝卡刻骨的怨恨,只是因为能把她解救出孤独牢笼的男人,早已拜倒在了雷贝卡的裙下,留下她孤零零地忍受命运的嘲弄。

这里的人,聪慧而坚韧的,放纵而慷慨的,单纯却睿智的,都被孤独笼罩始终,直到静默地离去。

这样庞大的家族,没有耳鬓厮磨的交心,没有欢声笑语的欢乐,只有一个又一个孤单的灵魂擦肩而过,同处一个屋檐下,却是一座座永不接触的孤岛。

理性永远败给欲望,进步永远坠入堕落,必然无法避免走向末世穷途末路的宿命。

布恩蒂亚家族每代都会出现无所事事、欲望强烈、悖离人伦的后代,他们毫无羞耻地炫耀、狂欢,没有心肠地放纵欲念。文章没有对他们给予任何臧否。但家族的衰落却与这一个个沉迷于肉体欢乐、攫取财富、对亲情冷漠的家伙,有莫大的关系。

他们有高超的智慧,强大的能力,到了最后一代,只剩下了关在书斋的自闭者霍恩蒂亚.奥雷连诺,与自己的姐姐苟合,生下了一个长着猪尾巴的畸形儿。这个孩子在母亲大出血离世,父亲离家时,被蚂蚁吃掉。验证了“家族的第一个人将被绑在树上,家族中的最后一个人将被蚂蚁吃掉”的预言。

人性的堕落伴随着马孔多小镇的日趋萧条破败,布恩蒂亚家被蚂蚁、蟑螂、炎热和尘土毁灭的体无完肤。人与环境仿佛是一体共生,荣辱与共。经历了鼎盛繁华,最后是灰飞烟灭。

这本书中,作者要说得太多,有对政治的隐喻,对经济侵略的戏谑描述,还有对于女性坚韧与活力的赞美。但所有这些,都是“孤独”这颗大树上滋生蔓延的枝叶。

金宇澄《繁花》中的一句可以做《百年孤独》的最好注解:世间的一切,终将如落花般归于泥土,唯有孤独恒常如新,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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