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小说的时间跨度很长,讲述的是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末的事情。
在这四十多年里,小说的主人公许三观卖了11次血。
他曾在15天内,卖过5次血。
医生曾说他是亡命之徒,他为了卖血,差点搭上性命。
卖血,是一场与魔鬼的交易。
01
许三观是城里丝厂的送茧工。
他13岁的时候,父亲死了,母亲跟别人跑了。他还是个小孩子,没办法养活自己,就跑去乡下找爷爷。爷爷和四叔都待他很好。
在卖血这件事上,村里的人缺乏正确的认识。他们觉得能卖血是身体强壮的象征。
许三观从来不卖血,爷爷就觉得许三观的身体不行。
村里有个女孩子叫桂花,原本和一个男的定亲了。她妈妈听说那男的一年没去城里卖血,怀疑是他身体不好,就取消了桂花和他的婚约。
在村里,不卖血,居然连女人都娶不到。
许三观的四叔也这么说,他还说:
“这人身上的血就跟井里的水一样,你不去打水,这井里的水也不会多,你天天去打水,它也还是那么多……”
大家都这么说,错的观念就好像成对的了。于是,许三观就相信了。
村里人都卖血,还有个原因,就是穷。
卖血来钱多且快。卖一次血顶一个庄稼人半年的收成。那些贫穷的人家就指着卖血存点钱才能娶上媳妇。
那时候刚兴起卖血,所以没有过来人告诉他们卖血的风险。
于是,他们就把卖血当成了一条合理的赚钱途径。
02
第一次卖血,是跟着阿方和根龙去的。
他们有经验,就教许三观。
教他卖血前要喝饱水。阿方和根龙都带着一个碗,在河里舀水喝。他们告诉许三观,要舀中间的水,最好喝八碗,这样血才会多。但是又不能喝太多了,要不然膀胱会涨破。
医院里管卖血的,叫血头。他们去找的血头,姓李。
卖血,也不是随便就能卖的,要和血头搞好关系才行。阿方和根龙都带了西瓜给李血头。李血头看在他们两个的面子上,就给许三观省去了验血的步骤。
卖完了血,终于可以去厕所了。他们的牙齿发酸得厉害,还发出碰撞的响声。
然后,就得去胜利饭店了。阿方和根龙分别对跑堂的喊道:
“一盘炒猪肝,二两黄酒,黄酒给我温一温。”
许三观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点了猪肝和黄酒,而且点菜的时候还神气地用手拍着桌子。
猪肝补血,黄酒活血,他们卖完血后必点这两样。
阿方告诉许三观,卖血是把力气卖掉了。卖了血,干活的力气就少了。
他们还告诉许三观,村里人盖房子、娶媳妇的钱都是靠着卖血挣的。
许三观听他们说完,忽然明白了什么是血汗钱。血钱就是卖血挣的,汗钱就是在工厂干活挣的。
他感觉到这卖血挣的钱是多么珍贵。
于是,许三观用这笔钱娶了老婆。
03
他老婆叫许玉兰。她生了三个儿子,叫一乐、二乐、三乐。
一乐九岁的时候,为了给弟弟出气把方铁匠的儿子打伤了。方铁匠给儿子治病没钱了,就叫了几个人去许三观家,把他全部家当都搬走了,只留下一张床。
那天晚上,许三观看着空荡荡的家,决心把被搬走的家当再赎回来。
用什么赎呢?他又想到了卖血。
十年了,他上次卖血已经是十年以前了。
他已经熟悉了卖血的程序。
他把全家五个人一年的糖票全花了,买了一斤白糖准备送给李血头。卖了血之后,他去了胜利饭店,点了一盘炒猪肝和二两黄酒,突然忘了一句话。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了,说道:
“黄酒给我温一温。”
有了钱,家当就赎回来了。许三观才知道,人被逼上了绝路,就会有办法的。
许玉兰知道他卖了血,又气又恼。因为从小她爹就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卖血。在她的认知里,人如果卖了血就算完了,许三观卖血了,就代表他们家已经走投无路、过不下去了。
她可能还没意识到,他们家确实已经过不下去了。
04
许三观出轨了。出轨的对象是林芬芳。
那时候,人们都看出来一乐长得不像许三观,倒像许玉兰之前的对象何小勇。
许三观出轨,似乎是在报复许玉兰。谁都知道他带了绿帽子,谁都知道他给别人养了9年儿子。
于是,他就出轨了。
他满心想给林芬芳买点东西,因为她对他好,而且她最近骨折了正好需要补充营养。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根龙和阿方,他便觉得身上的血痒痒。
许三观又去卖血了,照旧还是挣了35元。
他给林芬芳买了肉骨头、黄豆、绿豆、菊花,买完还剩30多。
林芬芳的老公拎着这些东西到许三观家大闹了一场,然后趁人不注意又把东西拎走了。
这下子许玉兰可知道了许三观的丑事,许三观赶紧把剩下的钱奉上。
许三观总说卖血的钱不能随便花,许玉兰也知道不能随便卖血。可是这一次,许三观的血好像卖的并不值当。
许玉兰报复性地,用这些钱全买了衣服。
05
根龙和阿方都知道,卖一次血之后,要等三个月才能再卖。
三年自然灾害时,许三观全家喝了57天稀饭。
许三观又去卖血了。卖了血挣的钱,他带老婆孩子去饭店吃了面条。
从那时开始,许三观有了一种忘我的牺牲精神,他可以为了家人付出一切。他什么也没有,只有血和汗,那他就用血和汗来养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一乐和二乐长大了,去了乡下插队。一乐回家的时候好像身体不太好,瘦得不像样子,临走的时候还哭了。
许三观看着心疼坏了,他让一乐等一下,然后转身就去医院卖血。出来后拿着钱嘱咐一乐,说这钱别乱花,回去以后分给二乐一些。这钱留着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逢年过节给领导送点东西好早点调回来。
朱自清的父亲送他的时候只是买了橘子,就让人很感动。
许三观送给儿子的,是血钱,是卖血得的钱。
过了一个月,二乐所在的生产队的队长来到许三观家里,说是晚上要在这吃饭。
吃饭要买烟买酒、买鱼买肉,可是家里的钱不够。
许三观又要去卖血了。这次,是许玉兰劝他的,为了二乐的前途,为了让他早点调回城里,他们夫妻俩都没有什么选择。
卖血要间隔3个月的,照理说许三观不能卖血,可是他碰见了根龙,李血头看在根龙的面子上让他卖了血。
根龙说阿方卖血前喝水太多,把膀胱喝破了,身体不行了。
卖了血之后,他们去饭店吃饭。根龙说自己有点头晕,然后就靠在桌子上。许三观看他不好就找人帮忙把他送到了医院。医生说是脑溢血。
许三观先回了家,许玉兰赶紧做了饭菜,买了烟酒招待队长。
队长让许三观喝酒。许三观知道自己刚卖了血不能喝,他知道喝了可能会死掉,但是为了二乐的前途,不能不喝。他喝了难受得要命,去吐了,吐的时候身体很痛,疼得抽搐。他难受得眼里都是泪,然后回到桌前,一直陪队长喝到尽兴。
第二天,他到医院去,看到病床空了。
根龙死了。
06
一个月后,一乐病倒了,要转去上海的大医院。许三观挨家挨户借了钱,可是还远远不够。
他想出个可怕的主意,他要一路卖血去上海,这样等他到了上海,钱也就差不多够了。
于是,他在15天内卖了5次血。
许三观一个人,他在棉袄里揣个碗,舀着喝水喝,喝不下去了就吃盐,吃咸了就能喝得下去。
他第1次卖血只能喝5碗水,如今他能喝8碗了。
第7次卖血,他开始觉得寒冷。
第8次卖血,他盖了四层棉被都觉得冷。
阿方之前说卖血是卖力气。现在,许三观的力气卖完了,他的热气也卖完了。
第9次他卖了400毫升的血,还没来得及去吃炒猪肝、喝黄酒,就倒在了路上。
医生抢救他,给他输了700毫升的血。这就意味着,他前两次的血都白卖了。
他觉得难过,就告诉医生自己没病,只是卖血卖多了。
医生说了四个字:亡命之徒。他说:
“我不是亡命之徒,我是为了儿子……”
第10次卖血时,他不是一个人,还有路上认识的来喜和来顺。
许三观就像当年阿方和阿龙教他的那样,教着来喜和来顺如何喝水,如何点菜,点菜的时候如何敲桌子……
不过,许三观现在知道卖血的坏处了,所以他苦口婆心地劝来喜和来顺不能老是卖血,卖血之后一定要吃炒肝、喝黄酒,不吃也要好好睡一觉。
第11次卖血之后,许三观就坐了汽车去上海。
一乐好了。许三观的血没白卖。
07
11年后,许三观已经60多了。
孩子们都成家了,许三观和许玉兰的生活就不紧巴了,他们不再缺钱了。
许三观突然很想吃炒肝、喝黄酒。
他很想去卖血。以前只要家里人需要他,他就去卖血。
卖血,赋予了他一些伟大的色彩,他像个英雄一样,用自己的血维系着小小的家庭。
他痛苦,但是却被家人需要着,他由此感觉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没有他,一乐也许不能活。没有他,一乐二乐可能调不回城里。没有他,也许家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没有他,甚至不会娶许玉兰,也就没有一乐、二乐、三乐。
这所有的意义,似乎都是卖血得来的。
卖血,是一种挣钱的捷径,是伤害身体的,许玉兰的爸爸说过卖什么都不能卖血。
可是,许三观的一切仿佛都是卖血得的。
60多岁的他已经不需要卖血了。
而且,李血头死了,年轻的血头说许三观的血只能用来刷家具。
他竟然不能卖血了,他的血没人要了。他崩溃了,在街上哭起来。他对老伴说:
“许玉兰,我老了,我以后不能再卖血了,我的血没人要了,以后家里再遇上灾祸怎么办……”
许玉兰安慰他说家里不缺钱,以后也不缺,不用他去卖血。
许三观说他想吃炒肝、喝黄酒。后来,许玉兰给他点了三份炒肝、两份2两的黄酒,还有一瓶黄酒。
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他老了,该过些安稳日子了。
我不想赞美他,说他伟大。我怕有人会学他去做亡命之徒。
希望所有人都吃饱穿暖,都有个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