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猴王

老陈是个厨子,儿子陈念,六岁,他的心头肉。

老婆离开这个世界前,把儿子托付给了老陈。他知道,这是一辈子的事。

儿子是他的生之愿,魂之骨。他思念亡妻,于是给儿子起名陈念。

这天,儿子病了,老陈忙带他去医院,趁儿子输液睡着的时候,他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像这种情况,还有希望吗?”老陈问。

“半年左右吧,再以后想健康地生活就难了。”

“哦,我明白了。”

“孩子爷爷奶奶都还在吧?”

“在的。”

“现在让孩子跟他们多处处,这事暂时也别告诉他们,凡事都有个适应的过程。”

老陈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痛苦,可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出了医院,陈念欢快地拉着爸爸的手,仿佛离开了囚笼。

老陈带儿子去了一趟游乐园。他们玩了海盗船、碰碰车、旋转木马,看着儿子无忧无虑的样子,老陈心中五味杂陈。

晚上老陈和儿子去爷爷奶奶家吃饭,回家时儿童频道正转播着西游记,儿子被吸引住了,非要看完再走。

老陈知道,儿子一直痴迷西游记 ,孙悟空是他心里的神,只要每次看到孙悟空的出现,就叫他“猴王!”

这次,老陈和儿子一起看完了“猴王”。

回家后,儿子依然心心念念西游记的故事情节,讲着猴王的勇敢,睡觉前他对老陈说道:“爸爸,要是我能亲眼见到一次猴王就好了。”

儿子无意中说的一句话,就此搁在了老陈的心里。

几天后,老陈去街上给儿子买猴王玩偶,经过一家店的橱窗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发现里面正搁着一套猴王的戏服。

晚上,家里似乎一切如旧,老陈等儿子睡着,静静关上儿子卧室的门,从柜子里拿出了猴王的戏服,一件件仔细地穿上,把手机上存储的猴王舞动金箍棒的视频看了又看,手拿“金箍棒“学着舞起来,咣当一声,老陈不小心弄翻了茶几上的一个水杯,他慌忙去扶住,又差点把另一个水壶撞翻。老陈心想好险,怪自己笨手笨脚,更加小心翼翼地跟着视频练习,直到手里的“金箍棒”碰到了墙上妻子的遗像。

他愣住了,凝视了妻子片刻,放下手中的金箍棒,去轻轻扶正了妻子的相框。

从此以后,老陈在上班空闲之余,分别拿过勺子、锅铲、扫把进行练习,多次打掉同事的帽子,同事们问老陈是在练什么棍法,老陈也不说实话,于是大家都以为老陈中了邪。饭店老板与老陈多年故交,得知后叹息说,老陈大概是想他老婆想疯了。老陈结婚时,他也在场,他知道老陈对妻子的感情有多深。

每逢休假的那天,老陈送儿子去了学校,就会穿上猴王的衣服到公园认真地练习,一开始棍法实在太烂,让一旁练剑的老干部和下棋的老工人直摇头,老陈也不理会,依旧认真地练着,每个动作都认真地琢磨研究,汗水浸透了衣服,手臂舞得直发酸。

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从一开始被人嘲笑到渐渐有了观众。这天他再次来到公园,以熟练的棍法,惟妙惟肖的动作惊掉了老工人手中的棋子。在围观人们的叫好声中,他知道,是时候了。

晚上,他告诉儿子一个好消息:“我给猴王打了电话,说你非常喜欢他,想见他,现在猴王已经答应见你了。”

“真的吗?”儿子高兴地欢呼起来,“爸爸,猴王现在在哪里?”

“在一个神秘的地方。”老陈说:“今天好好睡觉,明天我带你去。”

“好!爸爸我现在就去睡。”

老陈看着听话的儿子,心里说不出的欣慰。

第二天上午老陈带儿子来到公园的广场。

“猴王到底在哪里呢?”陈念问爸爸。

“儿子,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他出来。”

“嗯!”陈念说。

老陈走向一件复古阁楼,不时朝儿子回望,陈念也满怀期待地看着爸爸。

果然不一会儿,陈念眼睛里充满了惊喜,“猴王!”

只见猴王推开半开的阁楼大门,四下打量,在眺望中看到了前方的陈念,然后迈着轻捷的步伐来到了他的面前,从怀中变出了一个猴王的玩偶递给了他,等陈念接过玩偶,猴王就敏捷地跳到广场中间,挥舞起手中的金箍棒来。那灵活的动作和精彩的棍舞,让陈念看得呆住了。

“哇~!我真的见到猴王了!”陈念目不转睛地看着猴王的表演,完全入了迷。

陈念身边渐渐聚满了被吸引过来的人群,陈念告诉身边的小朋友,猴王是专门来见他的。

猴王依然进行着表演,纵使已经挥汗如雨。

终于,在大家的掌声中,猴王停了下来,慢慢走到陈念面前,将他抱起。

陈念仔细看着猴王的脸,终于认出了他是谁:“爸爸,你是爸爸。爸爸,原来你就是猴王。”

老陈抱着儿子,泪水终究忍不住夺眶而出。

两个月后,老陈走了,回到了他妻子的身边。但老陈在儿子心里,成了永远的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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