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二十一年(公元1756年),这是这位自封十全老人的乾隆皇帝登基后的第二十一个年头,也是后世口中所谓的康乾盛世中还算安定的年头,老百姓在满清朝廷的愚民政策下虽然过的水深火热,但在满清朝廷刻意营造的盛世假象下,就连只有一套衣服全家轮流穿着出门的老百姓都觉得日子挺好过的。
这一年,满清正在对边疆用兵,因为前一年哈萨克连结心怀不轨的阿睦尔撒纳作乱并占领重边疆镇伊犁妄图独立,而乾隆皇帝则立刻重新划分边疆领地,再次重新分封了四位大汗,然后以清军为主力的五路联军在这一年的正月里开始联合进剿阿睦尔撒纳和哈萨克叛军,联军号称二十万,而叛军的人数其实只有五千来人,哈萨克来的外援军就更少得可怜了,只有两千人。
皇帝陛下的决策其实也算得是正确的,先分化敌人,团结一切愿意承认一个清朝原则的势力去扑灭反动势力,可惜,清朝的官员贪污腐化和无能已经是深入骨髓里了的,明明叛军的数量不到一万人,却夸大其辞的上报为十余万,而且上报说边疆大部已经沦陷。
面对如此“重大”的敌情,朝廷自然是分外重视,调拨了大量的粮饷以供平叛之用,结果,从吐鲁番出征之时,号称二十万的联军其实只有不到两万人,而且一大半还都是新封的四位大汗所带的兵,那白花花的银子和倒卖多余粮草物资换来的银子自然都流入了几位主将和上下官员的腰包里。
联军从吐鲁番向伊犁进发,一路并未遇到什么抵抗,因为阿睦尔撒纳非常狡猾,自己兵少,没必要硬碰硬,于是放弃伊犁留下一座空城走了,联军的前锋进占伊犁之后,便立刻报为大捷,而几位主将更是添油加醋的上报为大破叛军收复伊犁,斩首万余人并生擒了贼首阿睦尔撒纳。
乾隆皇帝接到报捷自是欢欣鼓舞,激动万分,立刻封赏了主将策楞和玉保等十多位官员,这些刚刚才大捞了一笔的贪官污吏再度得以加官进爵赏银无数,而且朝廷还传诏各省,向天下昭告了这场“大胜”。一时间全国上下官员纷纷上书歌颂乾隆皇帝的天纵圣明,各种马屁文章怎么拍的响怎么来。
可惜,这边的盛世赞歌还没唱完,那边阿睦尔撒纳就反击了,打了联军一个措手不及,杀死数千联军并劫掠大量物资后从容退到了哈萨克境内,而突遭袭击的清军主将们却相互推诿扯皮,互相指责之下,谁也不去追击,甚至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乾隆皇帝新封的边疆四大汗中有人忍无可忍,上书向乾隆皇帝上报了此事,于是,直到四月份,乾隆皇帝才知道自己被骗了,看着满桌子报捷和赞颂的奏章,乾隆皇帝的尴尬和愤怒可想而知,可圣明的皇帝却又不能承认自己先前的封赏做错了,于是,只能下诏以贻误战机的罪名将刚刚才受了封赏被吹嘘成英雄的主将策楞和玉保押解进京革职查办。
可惜,这两个罪大恶极的家伙最后也都好好的活着,因为贪腐的不止他们两人,京里还有很多高级官员拿了不少的好处,自然要保证他们活着,还要保证他们活得好好的,所以,革职不到三个月的策楞和玉保又调任别的地方继续做官去了。
这一下,或许是老天爷都在为无辜枉死的联军士兵鸣冤了,于是,刚刚迎来夏日的河北、河南、山东、安徽、江苏、浙江六省突遭大旱,赤地千里,农作物大面积枯死,江苏的许多地放更是出现了数万只青蝇如龙卷风一般到处肆掠的异象。
自古天有异象必有大难,可各地官员们仍然在侵吞着朝廷的赈灾粮饷,因为对于他们这些官员来说,越是国难,越有钱赚,朝廷的银子和粮食物资源源不断的涌进了几个省各级官员的腰包,当然,还有京城里那些大官的腰包,而老百姓则依然只有饿着等死。
终于,无人收埋的死尸在炎热天气下迅速腐坏,江苏当地的郎中们奔走相告,向官员们反映已经有疫病的前兆,必须尽快隔离诊治,勿使扩散,可官员们根本不关心也没当回事,反而以造谣生事的罪名将八位良心医者抓捕入狱,错过了扑灭疫病的最佳时机。
老天爷已经给了人类最后一次机会,既然不要,那就怪不得苍天无情了,苏州首先爆发疫情,可官员们还是未加重视,灾民和流民四散之下,六个省相继爆发疫病,除苏州外,还有湖州、泰安、通州、凤阳等十多个城市先后大面积爆发疫病。
这一下,半个国家都被瘟疫肆掠,瞒是瞒不住了,可少报还是可以的,于是,各地官员心照不宣,每死十个只上报一个,并不断的上报已经调配出能够克制疫病的药物正在加紧尝试,虽然频频传出有了对症的药方,可死亡人数依然在飞速增长。
这一下,轮到以江苏官员为首的各地官员纷纷开始作秀表演了,然后还要上书给乾隆皇帝编造自己在抗击疫病抚恤百姓中所表现出的英勇无畏和丰功伟绩,看着案头成堆的奏折,乾隆皇帝生出了一种各地官员都是众志成城,悍不畏死,重义轻生的美好幻觉。
现将各地官员可歌可泣的表现摘录一二:
江苏官员:江苏巡抚和布政使亲临疫情重灾区,与灾民同吃同住,亲喂汤药,并坚称疫病不除绝不还家!可事实却是,江苏巡抚和布政使等省级官员为了怕被传染,连城里的府邸都不敢呆了,连夜命人在山间搭建了别墅,将自己和全家老小迁去居住,过着山间度假般的惬意生活。
山东官员:山东巡抚和布政使离开了相对安全的省会济南亲自前往疫情最严重的泰安坐镇指挥,亲自监督赈灾和物资调配,无惧酷暑无惧疫病,誓与灾民共存亡!可事实却是,由于大量灾民涌入济南,官员们这才举家离开济南前往海边小岛上躲避,亲自监督物资调配倒是真的,因为要盘剥到位,不能任由下面的人捣鬼。
以上两条是各地官员的范例,其他各省大同小异,唯有湖州官员可谓独树一帜,湖州知府上书称自己不仅日夜奋战在抗击疫情的第一线,而且为了做药引,居然从自己腿上割了一块肉给郎中!可事实却是,他在逃离湖州城的路上被灾民撞见,灾民忍无可忍上前拉扯,慌乱之中被一个灾民妇女一口咬在大腿上,齿没肉中!为了怕被传染,郎中将这块被咬的烂肉割掉了,仅此而已!
可乾隆皇帝哪里会知道真相,看着这数百份在开头和末尾都肯定要赞颂皇帝陛下圣明和歌颂乾隆盛世的奏折,乾隆皇帝热泪盈眶,倍感欣慰,在下诏嘉奖这些官员之后,便又去每日必行的作诗品茗、鉴赏名家字画和欣赏异域歌舞表演去了。
就这样,一边是六省上千万百姓缺粮缺药,每日都有人病死饿死,一边却是官员们不停的在编造盛世谎言,赞颂皇帝圣明,而嘉奖的诏命也是每天都在昭告天下,于是那些没有疫病的地区,百姓们都在暗自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好皇帝,有这样一帮好官员,自己能生活在乾隆盛世真是无比幸福和骄傲啊!
只有疫区的百姓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人间地狱:四周都是死尸,身边的人随时会倒下死掉。赈灾的粥棚里,每日发放的都是清水一样的薄粥,而且每人人还只有一勺,药物就更没有了,不管是当地的药材还是各地调拨来的药材,都被官员们截留后又转卖给各个药材行了。
于是,湖北的一个老字号药行就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当初他们为了赈灾捐献了一批药材,并特别标记了“天佑大清,驱走瘟神”字样,可一个月后他们四处采买药材准备再捐一批的时候,却发现采买回来的药材正是他们捐出去的这一批!
药行老板拿着自己亲自题写祈福的药材,真是出离愤怒了,原来,他的一片善心居然成了官员们敛财的捷径,他捐赠的价值十万两白银的药材居然没有一分落到灾民口中,他倾家荡产的善举,只是给从京城到地方的官员们发了一笔小财而已!
终于,在寒冬来临之际,这场大瘟疫才在寒风和雪花中降下了帷幕,或许是老天爷也倦了,累了,疫病就这么忽然的结束了,各地官员自然又是纷纷上书赞颂乾隆皇帝的圣明,称颂皇帝陛下的英明神武赶走了瘟神,各种歌功颂德的诗词文章一时间比这冬天降下的雪花还要多。
活着的人心有余悸恍如隔世,而死去的那数十万老百姓,却成了这一片歌功颂德中被忽略和遗忘掉的那一部分,以至于所有人都只记得有个乾隆盛世,都只记得有个无比圣明的乾隆皇帝,都只记得乾隆皇帝下江南巡游时的那一片繁华景象和盛世欢歌!
乾隆二十一年(1756)夏,湖州大疫,苏州大疫,娄县大疫,崇明大疫,武进大疫,泰州大疫。通州大 疫。十一月,凤阳大疫(《清史稿》)。夏大旱,有青蝇结阵如密雨过,大疫,随之 邑人多死(《沛县志》)。苏州大疫,米价腾贵(《苏州府志》卷142)
——撰文——历史作家老文(文俊壹)——总有人会问我,你写这些有用么?我想说的却是,总比什么都不做,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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