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一直说太敏感的人不容易快乐。而我正是一个敏感的人,幸好我会假装快乐。
大学上了两年,迷迷糊糊地,除了去图书馆看了几本书,大多数时间都在半梦半醒间度过。吃饭追剧睡觉,小说里的大学生活那么惊心动魄,奢靡的堕落或是惊人的成就,可惜这些我都没有,我有的是干瘪的肢体,里面藏着缥缈的灵魂。
我们是来补偿这个世界的,我们上辈子都犯了无法原谅的错。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不幸,而我最大的不幸就是相信这些不幸,相信它们始终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好伺机吞噬我。
小时候家里穷,他们会把我送到陌生的亲戚家去,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想说,就当做我不记得了吧。长到三四岁的时候,他们把我接回了杭州,跟我那同天生的可爱的弟弟一起生活。当时住在东宝路,方形平房,上厕所要跑到公园的公共厕所,有个大铁门。他们出去上班了,白天我就跟弟弟门口的小板凳上给弟弟扎上满头的冲天炮(小辫子),晚上就到公园玩,我记得有次雨天不停地打雷,把弟弟给吓哭了,我就抱着他,拿了个饮料瓶盖子,告诉他这个中奖了等雨停了就给他换饮料喝。在休息天,他们会骑自行车带我们出去玩。在我记忆里,他们一直吵架。小时候,他尤其暴躁,经常动不动就掀桌子,大声嘶吼,摔手机,打我们,妈妈就在一旁边哭边护着我们。他也有好的时候,我记得有次去西湖碰上演出,他给我们买了荧光棒,还把我架在他脖子上。妈妈每次下班回来都会给我跟弟弟洗澡,身上涂满了香皂,坐在大大的盆里玩泡泡。我还记得有次夏天,晚上没睡着,突然注意到嘴里有着一口黏黏糊糊的液体,觉得恶心爬起来吐掉,可是吐完又有,我愣是吐了半个小时吐累了才去睡觉。
再大一点就回安庆读书了,那是最早记得姐姐的样子,她从小跟奶奶一起生活,看到我时,她拉着胖嘟嘟脏兮兮的二堂妹(胖胖),而爸爸第二天就回杭州了。奶奶不喜欢我,只喜欢胖胖跟大伯家的大堂哥(哥)三堂妹(妹),姐姐一直以为奶奶也喜欢她,不过只有她一人这样认为。跟姐姐胖胖混熟了,夏天雨天时候,遇到刮风下雨,会撒开脚丫跑出去捡树上掉下来的果子,晴天会去打栗子、偷桃子、偷橘子,也经常被奶奶喊去干农活。姐姐不跟我亲,有时姐姐跟胖胖玩不会带上我,还好我一个人也能玩得起来。秋冬天会把门口落叶扫得推成锥形,奶奶划根火柴,便烧了起来,我们扔个红薯埋在里面,过会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烤红薯了。读一年级的时候,有次路上湿哒哒的,我跑回家吃饭的时候摔进了刺丛划破了右脸,当时害怕极了,竟没觉得疼,摸着去河边,用方巾把血弄干净才敢回家,怕奶奶打我。疤现在还在我脸上,所幸头发遮着,不明显。过年爸妈回来,看我已成乡下野孩子,还破了相,又把我接回杭州,问姐姐去不去,她躲在奶奶后面,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