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漂亮。肤白腿长,恰到好处的锁骨和微张红唇里隐隐可见的月白皓齿都完美的无懈可击。
她睨着一对黑色的丹凤眼抽着烟,就像《花样年华》里的张曼玉,风骚的恰到好处。
我俩对视了一眼,她冲我微微颔首示意,接着伸出洁白修长的手指,一张淡粉色的小卡片被她巧妙地夹在指缝里,她声音嗔嗲的说:“三百一次,五百全套,八百包夜,玩儿吗?”
望着她那对仿佛能够勾人心魄的眼睛,我不受控制的吞了口口水,然后将她迎进了门。
我就是这样遇见姑铃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名,但也无妨,来去江湖,不过露水情缘,不问出处自然也是对彼此的尊重,但那天,我们似乎还是越距了。
起因是完事之后,原本应该一个付完钱倒头睡觉,另一个人拿钱拍屁股欢快走人的故事戏码,就因为我多看了她一眼,然后她头一歪,竟然华丽丽的冲着床边的垃圾桶里连着吐了几口酸水!
我是有多丑才会让她如此大的反应?
我尴尬的靠在一边,不知道如何去处理这样的场景,反到是她,吐完后跟没事人似得擦了擦嘴角,然后冲我挥了挥手,接着风轻云淡到:“抱歉,最近妊娠反应有点严重。”
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般吓到了我。
“你?!”我惊讶地从床上跳起,也管不上此时自己是一丝不挂的状态。
见到我的反应,她倒还淡定,只见她慢悠悠的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我的裆部,然后才将目光印向我的眼睛,她笑了笑,接着点了点头!
我擦,那我们刚才岂不是3P了!我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不自觉说了出来。
听到我的话,她皱了皱眉,接着又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我感觉一阵没来由的头晕,于是扶着墙,一丝不挂的向床上坐了下去。
大概沉默了一分钟,她说:“哥,我不是勒索你的,你大可把我当成正常人那样,付一次的钱就行。”
话虽这么讲,但我也不是什么禽兽,于是我拿起手机问了她微信,然后给她发了个红包。
接到我的红包,她皱眉说:“怎么,你想包夜!”
我赶紧拒绝:“可别,我可不想闹出人命。”
她淡淡的一笑,接着拿起床头柜上的烟和打火机,先是问我:“要吗?”
说句实话,这是我第一次找这种服务,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好了,第一次就碰到了这种情况,我有点吃不消,听到她的询问我立刻点了点头,我需要抽根香烟冷静一下。
啪嗒!打火机的声音在晦暗的房间里响起,那声音清脆,似乎有让人暂时清醒的功能,我立刻拿下嘴里的香烟,并对她道:“香烟对小孩不好,我还是不抽了。”
她先是一愣,接着又是淡淡一笑,她说:“没事的,抽吧,这小孽畜的命可比你想象的要硬!”
说着,啪嗒一声,她点燃了自己嘴里的香烟。
我看着打火机将她带着妆容的脸映成一片光影交错的暖黄,心中不免升起了一阵柔软,我说:“怎么都有小孩了还出来......”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但那种仿佛平日里经常看到的柔软场景还是让我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顿了顿,接着用两瓣殷红嘴唇叼着香烟轻轻吸了一口,烟雾朦胧了她的眼睛,她的声音也变的有点缥缈,她说:“赚点奶粉钱。”说着,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他(她)不参与进来,怎么会知道我这当妈的辛苦呢?”
语气是刻意的调笑,眼睛里却分明是一片冰凉。
我隔着淡淡的烟雾看了她一眼,突然不知道说啥。
她又吸了一口烟,接着将只吸了半只的香烟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摁灭,我注意到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看来她的烟龄不小了,吸烟多的女人一定故事特别多,我心想着,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次,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她,眼睛就撞上了她那对黑如玄铁的眼睛。
这种突如其来的对视让我有点窘迫,她却十分从容的冲我笑了笑,还是十分淡的笑容,她说:“大哥,你付了钱,我也不是那种随意拿人钱的人,你要怎么玩,一句话!”
她的话让我的心脏忍不住剧烈的收缩了几下,我不得已将目光撇开,这才看到酒店的窗帘没有拉紧,此时已经临近深夜,外面是深冬漆黑的天空,窗外偶有汽车灯光晃过,像一把冰冷的长刃冲着人砍来,这夜色让人心绪不宁。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姑铃说到:“要不,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姑铃笑了,不同方才的那种淡笑,她这一次是前仰后翻的笑,直笑的那对细长凤烟都慢慢湿润了,她喘着气说:“哥,你可真搞笑,又不是拍电视剧,还真的出钱找个出来卖的给你讲风月故事啊!”
我像个要糖后被人拒绝的小孩,耳朵不自觉发起热来。看到我的反应,姑铃又笑了,她说:“我还真没见过哪个嫖客像你这么羞涩的。”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燃烧起来了!终于,我听到姑铃说:“好吧,给你说说吧。”
我长吁了一口气,接着便听见啪嗒一声,她又点燃了一支烟。
故事其实也不是特别复杂。
姑铃是家里的老三,在她之上还有两个姐姐,农村重男轻女,她从出生就不受欢迎,被嫌弃着长到了十八岁,家里不再让她读书,她跟着同村的一个女孩去了广州,女孩在酒店出台,起初只是说自己是酒店里的服务员,可是等到姑铃真的去上班了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
姑铃出台并没有人强迫她,用她自己的话讲,那时候年轻,觉得啥来钱方便就做啥,人们说这行业躺着就能赚钱,那时候年轻不懂事,有了第一次就再难收手了。
在那之后,姑铃认识了一些同行业的姑娘,大多数都是些身世不太好的,她跟这些人在一起虽然没什么话讲,但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做这行的。
姑铃跟着这些人去了很多个地方,见识了无数的男人,也赚了一点小钱。
无论什么行业都有厌倦的时候,更何况是这种整天要将身体任人蹂躏的勾当,纵使姑铃再怎么会自欺欺人,慢慢的,她还是生出了一种自我恶心的感觉。
那一次,也就是一年前,姑铃和一群姐妹被邀请在一个大老板的生日会去陪客,那老板喝了几杯酒,就冲着姑铃一群人说你们今天谁要是有本事用下面给我把这酒瓶子打开了,我现在就给你开个一百万的支票。
下体开瓶盖在姑铃她们这个行业内其实是件发生概率算比较高的事情,但是那都是些经验老道的女人,姑铃这些女孩毕竟年轻,虽然有几个跃跃欲试的,但都没有一个人真正去拿起那瓶瓶身还冒着冰气泡的啤酒。
最后,姑铃上去了。
姑铃说一百万虽然对那个大老板只是一串数字,但是对于她却是能够改变命运的东西,于是她上前拿起那瓶酒,在众人或惊讶或鄙夷的目光中,她毫不犹豫的将酒瓶递到了下身,半分钟后,就听见咔哒一声,那酒瓶盖应声而起,姑铃因此一战成名,也成功地拿到了那一百万。
那天晚上宴会结束后,姑铃请同行的小姐妹去撸串,上天就是在那个油烟滋啦的烧烤摊给她安排了一段姻缘。
所以说,有些人的爱情注定了要从那些再普通不过的场景开始。
那天,坐在姑铃隔壁桌的一群人拦住了一个骑自行车的斯文男人。
那男人路过时不小心碰倒了他们放在路边的一瓶啤酒,他们拦着那人,非得让他下跪道歉。
一般时候姑铃见到这种事是不爱管的,但那天也许是喝了点酒,又也许是她刚赢了一笔巨款,她看着那男人涨红着脸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冲上去一把拦在了男人面前。
围在那边的一群人看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漂亮女人,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就听到女人声音娇嗔到:“各位大哥对不起,我朋友一时不注意,有什么冒犯的还请各位担待,今天你们这酒水我请了,就算是赔罪,各位看可以吗?”
带头的男人看着姑铃那对傲人的双峰,眼神猥琐,开口便到:“原谅是可以,但是按照江湖老规矩,必须罚酒一杯!”
“是的,必须罚酒一杯!”有人应和。
姑铃也没回头看一眼她身后那个比她高出了一个头的男人,她迈步向前一把抓住桌上一瓶刚开封的酒,冲着众人到:“一杯难表歉意,我干了这一瓶,大家都是大老爷们,这事就算了!”
说着,也不等那些人回应,她抬着好看的下巴就咕隆咕隆的将那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她还将酒瓶倒过来冲着众人甩了甩,人群中有人欢呼叫好,姑铃含笑说:“那就谢谢各位了。”
说着,就领着身后早已经愣成木头棍子的男人往自己桌上带去。
那群人见男人跟着她走了,以为男人真的是她朋友,见她刚才那豪迈气势,也就该喝酒的喝酒撸串的撸串去了。
姑铃说,她当时帮董东完全是出于好心,只是没想到自己后来会爱上他。
姑铃说,也对,自己活那么大,没有人大冬天的为自己跑几条街去买个红薯还要踹怀里跑回来;也没人在自己病了的时候,担心的满头大汗,又是喂药又是擦身子的;也没人在自己痛经的时候给自己揉肚子,一揉就是一晚上;最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不去在意她那个让人难堪的身份......
他事无巨细,那么温柔,用最平凡的浪漫感动了这个长期混迹红颜酒场的女人。
于是,在认识半年后他们有了第一次。
姑铃说,那是她第一次做爱真的是为了做爱,在零下几度的房间里,她觉得自己融化成了一滩再也凝聚不起来的春水。
只可惜,他是个处男。
是的,他是个处男,多么难得啊,这么好的一个男人,竟然还没接触过任何女色。姑铃一度以为自己遇上了传说中的真命天子,但是,她又说:当一个男人懂得了性,他就忘了爱。
于是,在姑铃跟董东过的第一个年尾,董东跟姑铃的另外一个同事搞在了一起,那是姑铃查出自己身孕后的第二个下午,她在董东的手机上看到了那个同事的短信,虽然只是一串数字,但是出于职业素养,姑铃对此敏感的一塌糊涂,她清楚的很,那是酒店的房间号码。
没有任何的犹豫,她找董东谈了一次话,要她还是她?
董东遇见大事没有姑铃的这份果然,很多人都没有姑铃的这份果敢。而这份果敢会让那些在她身边的人都黯然失色,让那些自尊心强的人想要远离她。可惜姑铃当局者迷,所以,当她以为自己可以挽留回董东时,她没想到董东和那个女人私奔了,他们还带走了她的那张一百万的存折。
存折的密码正是姑铃那次痛经时,董东给她揉了一晚上的肚子后她一时感动告诉董东的。
讲到这里,姑铃吸完了第三根烟,朦胧的烟雾中,她已经恢复成淡淡笑着的样子,她如此淡然,总是给人一种她很坚强的错觉,而一个男人,很多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女人的这份坚强。因为不是所有男人都能一眼就看破她那隐藏在坚硬外壳下的柔弱。
她再次点燃了一根烟,我将目光移向窗外,夜色依旧深沉,此时离天亮还早的很,我正想着我应该说点什么,却听到她问:“你呢?”
我一愣,她却像是铁了心一般,穷追不舍的继续问到:“你有什么故事吗?”
我终于拿起来桌子上的烟,她伸出手给我点燃,我吸了一口,香烟像是燃烧的火焰将我的喉咙和肺部一瞬间点燃,我听到自己一字一句的说:“我结婚不到一年,老婆怀孕四个月了。”
听完我的话,她依旧是淡淡笑了笑,这次说出来的话却是:“男人还真的是个贱东西。”
我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然后吐出一口烟雾,望着那白色的烟雾在眼前幻化无形,我突然觉得这夜似乎长的让人有种再也醒不过来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