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梅雨季节的前兆,四月的苏州显得格外凉爽。
第一次踏入这片魂牵梦绕的城市,那份由内而生的激动与兴奋仍然让我记忆犹新。
规整雅静的城市布局,绿意盎然的街道,以及青瓦白墙、太湖石、小桥流水肆意勾勒出的江南景致,无不展现着小家碧玉般的温婉细腻——尽管或多或少地“沾染”了时尚摩登的气息。
对苏州最极致的印象有三个渊源:其一是唐朝落魄的科举士子张继和他的传世名作《枫桥夜泊》,其二是唐代文学家温庭筠和他的闺怨小令《忆江南》,其三是明代书画家唐寅和他的打油诗《桃花庵歌》。
可能是中学时期对所谓的“怀才不遇”有着近乎偏见的缘故,我曾经一度将张继归为“逃客”,而他的《枫桥夜泊》便顺理成章成了我的批判对象,并且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枫桥不夜泊》,而“枫桥不夜泊”就成为我早前使用频率很高的标签。现在想想总觉得很羞愧忐忑,到底是书生意气作祟罢了。
至于《忆江南》,虽然本身以江水、远帆、斜阳为背景塑造了一个望夫盼归、凝愁含恨的思妇形象,但是却掩盖不住温庭筠的空灵激荡之笔,以及笔下极尽柔情似水的江南女子格调。有意思的是,这种格调甚至不用过多修饰,稍微品读一番就能深切感受到喷涌而出的绵绵意境。
而《桃花庵歌》却与它们迥然不同。贵为“吴门四家”之一,唐寅固然才华出众,但是这首打油诗的走红要归功于周星驰在《唐伯虎点秋香》中的精彩演绎,尤其那句“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和“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配上星爷独特的表情和语调,把一个满腹才情而自命清高的穷酸文人展现得淋漓尽致,简直令人拍案叫绝。
苏州是一座让人容易一见钟情并长相厮守的城市。一见钟情,钟的是它身上自带的江南气质,像极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奇女子或者儒雅精致的俏后生;长相厮守,守的是它屡遭挫折、心坚志恒的不屈气概。不论是张继,还是温庭筠、唐寅,苏州既能容得下他们不朽的失眠,也能容得下她(他)们浓重的思念和妄为的洒脱。
正如驱车北站来接我的Z君所言,苏州现在是一个大熔炉,夹在上海和南京中间,左右逢源,也自在逍遥。
提到Z君,有趣儿的是,我们是曾经的同桌,十年未见的朋友。北站的出口并不大,可是我们俩绕着它转了一大圈才确认彼此。惊讶也好,惊喜也罢,十年给予他和我最直接的刻度就是“少年变大叔”,不过时间对我还是更加残忍些,即便谈不上“面目全非”,也可以称得上“改头换面”了。
请允许我抹掉一把辛酸泪。
祭奠这该死的十年。
晚饭后,我们一起沿着星湖街和金鸡湖大道散步聊天,期间谈到工作和生活。这次从南京来苏州,我是借着工作出差的缘由,也是顺带与这里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客户洽谈项目合作。作为省会,南京同样是江南城市的典型代表,而这个典型自然包含了南京的古都底蕴、近代悲怆和现代荣光。三位一体的身份定性,于其他城市或许有些唐突,但于南京是最平实的写照。
相比深圳、上海,南京和苏州的生活节奏要慢很多,这段时间经常出差,我几乎生疏了深圳的特质,而对湖南、南京和苏州感触颇多。渐渐的,我发觉自己成了名副其实的异乡人。
幸好是在苏州,幸好是经由南京周转,骨子里本就潜伏的亲近感让我淡化了这些许的波澜。当行走在月光与灯光交相辉映的道路上,扑鼻而来的花香和沁人心脾的草叶的芬芳,再加上徐徐微风,这样的场面惹人流连忘返,而这样的月夜实在太撩人。
“择一城而终老,遇一人而白首”有太多唯美的版本,苏州,说不定真的完成了很多人穷极一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