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正是稻子成熟的季节。八卦田的外圈,黄灿灿的一片,好像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金色湖水。一阵微风吹过,沉甸甸的麦穗在风中摇曳,湖水上泛起了丝丝的涟漪,又像是一块在风中飘扬的黄色丝绸。
站在玉皇山的南麓俯视山下的稻田,宛如一条遗落在崇山峻岭的黄金项链。郁郁葱葱的山顶,漂浮着几朵可爱的白云,眼巴巴地盯着山下的风景,它们是在羡慕那田埂上的行人,可以和金黄的稻田如此亲近。
比起行人,鸟儿、蝶儿,还有那辛勤的小蜜蜂们,仿佛更加幸运。它们不但可以在阡陌上肆意纵横,还可以稻田间自由穿梭。瞧那几只淡紫色的蝴蝶,单薄地像那刚刚从枝头飘落的花瓣,一片片,一点点,小心翼翼地落在稻穗上,好像生怕被晶莹的露珠打湿了娇柔的双翅。
比起那些弱不禁风的蝴蝶,蜜蜂们显得更加精神,也更加大胆,它们一会儿在这株稻穗上停停,一会儿在那片禾叶上歇歇,吻吻这株,亲亲那颗。看它们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个纵横情场的老手,抱着百试不爽的态度,寻找那个最让自己动心的姑娘。
麻雀们对稻谷的兴趣,仿佛远远高于其它鸟类。它们总是成群结队的停留在一片稻田里,尽情享受着眼前的美味。在这片没有稻草人的稻田里,它们变得肆无忌惮,全然不顾形象,更不曾察觉自己已经成为了摄影爱好者们镜头下最好的点缀。到最后,也许是它们察觉了人类的注视,也许是早已酒足饭饱,“轰”地一下,腾空而起,摄影师们慌忙扑捉着稻田里瞬间放飞的希望,其实留下的不过是一片狼藉。
小时候,我见过大人们播种,插秧,收割的全过程。虽然自己不曾亲自上阵,但是他们弯曲的身体,额头的汗水,还有那吸附在腿上的水蛭都历历在目,让人永远难以忘记。那时候,大人们常常抱怨种地太苦,希望我们长大后能够有更好的前途,不用再像他们一样面朝黄土。
后来,我们真的离开了家乡,离开了土地,住进了钢筋混凝土的建筑,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楼里,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岁月从指间滑过,我们似乎并没有收获的父辈们期望的幸福,却少了一份牵绊,缺了一份归属。
在八卦田里,只要出钱,大家可以自己选甘蔗,挖红薯,拔萝卜,甘蔗30元一根,红薯8元一个,萝卜的价格估计亦然不菲。但是大家仿佛对这种亲自动手的活动非常热衷,我就曾见一个父亲带着女儿,花了40元钱兴高采烈地挖走了5个红薯。看着我一脸不解的模样,他兴致勃勃地解释说希望孩子能够更加亲近大自然,多少钱也值。
那一刻,我仿佛觉得是一个轮回,我们的父辈希望我们能够见识更多山外的世界。如今父亲们又希望孩子能够更加贴近自然,也许他们的希望不如我们父辈那般强烈,即使他们愿意用更多的钱财换取孩子们对自然的体验,估计也不会支持孩子们长大后做一个大有作为的农民。
不过,那对父女脸上的笑容却是真实无比的,是我在城市里很少见过的那种笑容,它是一种从内心流溢出来的幸福。其实仔细想想,从小到大,给我最多欢乐,和最真实的生活乐趣的也许还是在农村的那几年,那时候开心了就笑,伤心了就哭,一切都是自然的流露,后来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只是为了达到那个最后的目的,至于中间的过程,却早已变得模糊。
还记得《舌尖上的中国》有一期关于稻花鱼的故事,讲的是一个背井离乡的少数民族母亲,为了两个孩子的学费,不远千里到深圳去打工。故事中,一家人在稻田里抓鲤鱼的场面深深地感动了我,看着他们手上捧着象征丰收的鲤鱼,脸上露出质朴的笑容,我觉得那一刻他们才是最幸福的。
据说最早的人类来自海洋,我们从自由自在的鱼儿变成了茹毛饮血的野人,最后又变成了自己一手铸造的文明世界的囚徒。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得到了很多,失去的更多。在科技建造的冰冷王国里,我们的心渐渐地失去了温度。偶尔在与自然的接触中,我们还能露出返祖的笑容,但是我们却固执地认为那不是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