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一个周日晚上,工学院的女生宿舍楼前,一位中年妇人走来走去,不停张望着,不时地看表。
良久,她走向电话亭,灯光下可见她脸稍微浮肿,面色惨白,她朝里面宿管挤了一点点笑容,指指电话,里面人点点头,她快速拨号,声音有点颤抖:“喂,媛媛呢?……你说媛媛是坐四点的火车的?那早该回来了呀?没有见到人呢?”
挂了电话,她更焦躁了,有学生三三两两地下晚自习了,她一个个打量着。这时候有两个女孩子抱着书过来了:“阿姨,你怎么还在外面站着呀?外面风有点大呢,媛媛呢?”
妇人再也撑不住了,扶住一个女孩子的肩膀就哭了:“我的媛媛,她还没有回来!”
女生一惊,两个人面面相觑,对看一眼,其中一个叫霞的说:“阿姨,别急,我们进去等,说不定找哪个同学去了,找人问问去。”
另一个女生把媛媛的母亲扶进女生宿舍去了,霞转头去找了大班长一起汇报了辅导员。
媛媛的母亲站在204室门口,眼睛盯着走廊入口,走廊上不时有晚自习归来的学生,说说笑笑,门开开关关,走廊明明暗暗。
年轻的辅导员和班长来了,伸手握住了媛媛妈的手:“别急,我已经报警了,也发动同学找媛媛的同学打听。”示意霞把媛媛的妈搀住一起走了出来:“你跟派出所的同志说一下具体情况。”
媛媛妈更是颤抖起来,声音哽咽了。
办公室里坐着两位学校的值班民警,辅导员代为介绍了媛媛的情况。
刘媛媛,19岁,本市郊县人。她是材料科学大二学生,周六去临市看望父亲和哥哥,今天下午坐四点的火车回程,五点半应该到本市,六点多就能回到寝室的。霞补充道:“以前都这样的。”
“她会不会找同学玩去了?”
媛媛妈摇头:“不会的,我在这里,她不会出去玩不跟我说。”
不管别人提出什么假设,媛媛妈都摇头否定了:她的媛媛绝对不会去别的地方。
媛媛妈面对别人怀疑的目光,伸手揪住了头发,一拽,露出了近乎光秃秃的头:“我乳腺癌做了手术在旁边的医院里化疗,九死一生,你说我的女儿会跑出去玩不回来吗?”
派出所的人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本来不到二十四小时不立案的,你们的情况特殊。我们马上发协查通报,有情况会及时联系。”
媛媛的妈在立案通知书上面签下了名字:刘玲。
霞帮刘玲弄好假发,把她搀扶了回来,寝室里的灯已经熄灭了,刘玲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摸,床上是空的,她的媛媛没有回来。
夜里,刘玲躺在媛媛的小床上,睁着眼,流着泪,仔细听着外面,没有熟悉的声音,也没有熟悉的脚步。直到凌晨才恍惚睡去。
第二天一早,媛媛的父亲和哥哥赶了过来。刘玲脸浮肿,黑眼眶,假发也凌乱的,扑在儿子怀里失声痛哭:“媛媛肯定出事了呀,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豪抱着母亲,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媛媛的父亲只在一边蹙着眉,搓着手,一言未发。
刘玲在儿子的劝说和陪同下去医院把当天的化疗做了,回到了女儿的小窝里,眼泪又下来了。寝室里的几个女孩子进出都静悄悄的,霞帮着把热水打好,还买了稀饭和点心,轻轻放在刘玲面前。
辅导员也来了好几次,说从临市到本市,沿路的都帮着寻找,也积极联系她的过去同学寻找蛛丝马迹,暂时没有进展。
刘玲心如刀割,她的媛媛说不定遇到不测了呀!临市到本市的火车中间没有其它站,她没有理由走丢的,她才大二不急着找工作,没有男朋友,她去哪里了不回来?
派出所甚至把对媛媛有好感的男同学都找了出来,也把媛媛喜欢的男同学找了出来,都一无所知,媛媛像一根针消失在人海中。
媛媛的哥哥和父亲回去了,刘玲依旧住在媛媛的寝室里,尽量避开媛媛同学的目光,默默去医院默默回来。
她每天都去打听消息,辅导员看着她的脸就搀着把她送回寝室,没有一点消息,她的心起起伏伏终于沉下去了。
两周三周,一个月,媛媛的同学和老师们都接受了一个事实:媛媛失-踪了。
刘玲拒绝了儿子的建议,不愿意搬到儿子那里,说自己的化疗没有做完,还想在女儿的窝里等着媛媛。
说不定她是一时糊涂出去了,也许自己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媛媛那么小,就承受了很多,父母离婚,母亲患癌手术化疗。
刘玲心里反反复复,一冒出媛媛出意外的念头,立马流泪否定掉,可是这个念头牢牢占住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