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天,天空晴朗,阳光普照,晴好的天气让人心生愉悦。
孩子爸起得早,里里外外收拾。吃过早饭,他急匆匆地走了。昨天,姑婆婆的女儿给他来电话,说姑婆婆要来,让他开车去接。
姑婆婆是我公公的妹妹,孩子爸的姑姑,住在几十里外的农村。每次来我家,就打电话让孩子爸去接,她知道平时上班忙,所以每次来都是星期天。
姑婆婆自去年秋天来了一次,再也没有来。说实话,我也挺挂念的。过年的时候,孩子爸去看她,回来心情很不好,和我说:“咱姑麻烦了,不认识人了,连我也不认得了。”我知道,他和他姑感情深厚,他就这一个姑,他姑就他这一个侄,很疼他。每次去,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他。我听了既心疼又感觉很无奈。
我在家里准备菜,孩子爸开车去接姑婆婆。一个小时后,听到钥匙响动的声音,我急忙过去开门。门开了,孩子爸扶着姑婆婆站在门口,姑婆婆穿了好几层,最外面是一个红花的棉袄,头上扎着白手巾。她冲着我笑眯眯的。我急忙叫一声姑,然后搀着她的胳膊进门。这一搀不要紧,倒是晃了我一下。没想到她的身子这么单薄,轻飘飘的。紧接着姑父也进来了,我这才看到他,他拄着一个拐杖,佝偻着身子,原本高高的个子,矮了许多。自那年姑父去集市上卖东西摔了腿,这只拐杖就再也没有撂下。
公公正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电视。其实,他很早就等着他们。从昨天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很兴奋,一直嘱咐他儿子,早点去,别晚了。姑婆婆进来,看到我公公,叫了一声“哥”,便再也说不下去。公公眼睛通红,含着泪。我扶着她坐在沙发上。姑父放下拐杖,也坐下来。姑婆婆大口地喘气,她的气色很不好,面上黑黄,两只眼睛往里塌陷得厉害。
姑父和公公说:“那天大侄子推着你去公园玩,正遇到老四,老四回家说了,她听见了,说什么要来看看,说你住院了。也来看看她娘。”老公说:“我姑有点糊涂了。”姑婆婆眼睛直直地看着电视,不说话。姑父和公公聊起了家常。我在厨房忙活,听见他们说的都是村里谁谁死了,多大岁数了。他们之间能聊些什么呢?无非是过去认识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饭菜端上了桌,孩子爸给姑婆婆、公公还有姑父都到了一点白酒,人到了这个岁数,还能坐在一起吃饭说话,该是多么难得。老公不住地剥虾,放到姑婆婆碗里,姑婆婆说,够了,不吃了。她嘴里慢慢地蠕动着。姑父说:“你姑一阵阵的清楚。”
说起过了八十岁的老人给发补助的事,姑父说:“我今年八十六了,这个补助没有,因为村里的支书和我不对头。”孩子爸说:“这不是村里的事,是国家给的。”姑婆婆突然插话了:“你不是90了吗。”说了好几遍,姑父也没理她。她自己倒笑了,没有一颗牙的嘴大张着,露出孩子般的单纯。姑父说:“我和你姑一个月1200块钱,都花不了。每天40块钱,干嘛花。”1200元已经足够两位老人的生活了,他们的知足让我感到心暖。
公公吃着饭,突然就不吃了。姑婆婆说:“累了,哥,累了就去睡觉吧。”公公说:“我觉得吃饱了。”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感觉他们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兄妹相依为命,到现在的白发耄耋,令人感慨。
吃过饭,公公去屋里躺下了。我洗了点提子给他们端过来,姑婆婆说:“这个葡萄硬。”姑父说:“这不是葡萄,是新品种。”姑婆婆说:“瞎说,这不是葡萄是啥。淑贞,你来看看,这不是葡萄是啥。”还记得我的名字,真好。我过来,笑着说:“这是提子,和葡萄差不多。”
我在刷碗,孩子爸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说:“我给姑在楼下买了十斤鸡蛋,给她捎着。”我点头。过去姑婆婆来,总捎来笨鸡蛋,自己家的鸡下的,攒了好多天。现今,姑婆婆家的地不能种了,鸡也不能养了,给他们捎点鸡蛋也是应该的。
孩子爸去送他们,临走,姑婆婆看着茶几上的提子和她侄子说:“这不是葡萄吗。”孩子爸说:“快捎着吧。”说着找个袋子,倒进去。又把冰箱里的都拿出来。姑说:“不捎不捎,俺不稀罕,咬不动。”姑父说:“人家这是新品种,你啥也不知道,比葡萄好。”就这样出了门。
他们上车走了。下一次再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还能来几次。时光流逝,那个走路一阵风似的姑婆婆找不到了。不光是她,姑父、我公公,还有我们,在一年又一年的流逝中都看到了岁月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