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周末。时间会打包,无数个相同的周末,打成一个包裹,撂在身后,感觉时间只是过去了一天,生命也越来越单薄。
今天共接触了四件与时间有关的事。
一个是案头的插花。是上周插的瓶,结果一周时间风驰电掣般过去,还没有怎么欣赏,到今早,已是几株残红、几片落英了。把这些残枝败叶扔到垃圾箱里,抹干净了桌案,让人联想起前几天给学生引过的杜诗:“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那天讲的小专题是“乐景哀情”,仿佛正是眼前的写照,虽则不至于见花落泪,但心下一惊是有的。而门前园子里的花,从探春、迎春、杏花、梨花、紫丁香、榆叶梅一直到牡丹,都已渐次落败,成为眼前的过客,只有芍药再准备开花,但也都是四五天的事。
二是俞敏洪的谈话。他说自己的母亲身体一直很好,但到85岁时,忽然脑子不好使,得了老年痴呆症,这在他们家是遗传。他还说,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有二十年,他到那时候肯定也是这情况,而二十年的时光是一瞬间,很快就会过去的。视频中的俞敏洪已现老态,少了当年的意气风发。二十年时间,确实是弹指一挥间。我上班已有二十多年了,想起当时拿着派遣证办手续的情况,仿佛就在昨天。当生命拉成一条忙碌的直线时,一天和一年的感觉,其实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任谁都是匆匆忙忙奔向死地,到死的那天,发现一辈子只过了一天。
三是阿哥的文章。阿哥早年习武,后来搞房地产,这些年读书写作,写有一千多篇文章,藏有几万册书本,拥有两个书斋,一曰静心斋,二曰雨初堂。他昨天发朋友圈说,自今年三月起,无论新收的书,还是登记整理已有的书,都不在上面盖章题字了,只在书后夹个小纸条,写上收书日期。他说,收书本来是件很开心的事,但翻开书,看到扉页上盖着原主人的印章,顿时心情低落而沮丧,心想几十年后自己不在了,这些书就要易主了,还不如让它们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去。这更加坚定了他再也不在书盖章的观点。
阿哥的伤感也使我伤感。我的案头有一本葛兆光先生的《考槃在涧》,上面有原主人的三处盖章,时间是1998年7月8日,那时候我正在读大学一年级。印章刻得一般,印泥更差,是办公印泥。但这主人系谁,他这宝贝是如何失散的,他自己还在不在人世,我都一概不知,徒生感慨而已。
四是老朋友的病。今天是周末,下午去了外面。迎面走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明显是中了风,一只手圈着,一条腿拖着,他的女儿在旁边搀扶。见了我,老人停下了脚步,端详了我半天,然后伸出手来说,马老师好。他并没有马上摘下口罩,只是用眼睛看着我,那意思是看我能不能认出他来。看我实在想不起来,他用一只手摘下了口罩,我心下一惊,忙问怎么是你,然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说中风啦,幸亏还能走。
去年我还见他了,依旧那么壮实,骑着电动车在忙他的事情,见面握手寒暄几句,就匆匆走了。时间也就是过去了一年,没想到他成了这副模样。聊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道声珍重,各自分别。走了许久,回头看时,父女两人的背影在夕阳中逐渐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