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魂归何处
阿九，许久没有消息了，阿九那次回来就为了成亲，因为这门亲事说了好久，他觉得怪对不住人家姑娘的。于是回来成亲，我作为妈妈自然责无旁贷，两个女儿也回来了。
我回到高岗村张罗婚事，那个下午我正坐在那里算账，阳光很是温和，这个时候忽然从门外传出了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李艾花住在这里吗？”
我慢慢抬起头，以为是个幻觉，但是这种美丽俊俏的脸似乎梦中出现过，这会是谁呢？我使劲的回忆着。
“哎哟，虽说几十年不见，虽说徐娘半老，但是这轮廓，这脸蛋儿还是没变，艾花姐，我说过，后会有期！”
“你是，你是？”
“我是赵婷兰！”
“赵妹妹！你怎么来到我这儿的。”
“我告诉给你了出路，我就不能来吗？”
“你回去找到你的张云宝了吗？”
“找到了，我让他和他新过门的未婚妻离了婚。”
“你好狠！”
“那是，女人这辈子就真真正正地结一次婚，嫁一次人，我才不想抱恨终身呢！”
“好啊，果然是忘川的赵婷兰！”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们两个老姐妹，拥抱在一起。
“你们这是张罗的那么漂亮，是要结婚了吗？”
“是啊，阿九结婚。”
“阿九，你是说阿九，在忘川出生的阿九！”
“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啊！”
“快让他出来，见见我。”
“阿九，出来一下。”
其实阿九，还有我那两个丫头早已经站在门口了。
“这是妈妈的老朋友，你们的阿姨，赵阿姨。”
“赵阿姨好！”
“孩子们好！”
“你看，一别这么多年，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这两个丫头是谁家的娃啊，我说，李艾花你真够厉害的，一对双胞胎，如花似玉。”
“不是别人的，是你们赵家的种。按说该叫你姑姑，是的，该叫你姑姑。”
“我们赵家的？赵婷兰一脸的惊讶。”
“是的，记得你说过，你哥哥叫赵亭之。”
“是啊，是啊！难道你见到他了？”
“何止见到，这两个丫头就是他的孩子。”
“啊！李艾花，你别跟我说笑。”
“哪里说笑，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不信，你问这俩丫头。”
两个丫头看着赵婷兰连连点头。
于是，我把如何去参军，如何押送赵亭之，如何在孤岛之上与赵亭之相依为命，如何结婚生了这两个丫头一一道来，赵婷兰边听边哭。
最后她问道，“我哥哥呢？”
“爸爸他，葬身大海了！”两个女儿哭了起来。
“别撒谎了，被我开枪崩了……”于是我把后面的事也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你！李艾花！你好狠的心！”
“姑姑，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今天你来了，你就把我解决了吧，不过先让我把我儿子的婚事拔了再解决我不迟，我不会走的，项上的人头随时等着你来取。”
赵婷兰，眼含着热泪，一巴掌扇了过来，我躲也没躲，清脆的耳郭声，惊醒了很多人，家人们都出来了。
“李艾花，我和你没完，你虽然给我们赵家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可是你也绝了我们的后，你这个蛇蝎一样的女人，我恨死你了……”赵婷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含着泪水看着她，她也含着泪水看着我，两个女儿上前把姑姑拉了起来。
“不哭了，李艾花，咱家阿九就要结婚了，谁要是再哭谁就不是人。那事以后再说吧，走，我去帮忙布置。”
我们手拉着手，含着泪水，走进里屋，开始布置。
我真的想去死，为了那死去的赵亭之，但是我不能，孩子们，爷爷还在，仍需人照顾，我不能走在他们前面，我要活着，我知道赵婷兰不会杀我，就算杀我，我也不躲，但是她不会杀我。
婚礼举行的很顺利，我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富有的女人而去铺张浪费，那太没必要，因为就算铺张浪费也是富有，反而简朴一些更令人尊重，我们废黄河注重的不是表面，是里头好才是好。就算你外头在干净光鲜，别人一眼也能看出你里头不干净。
阿九结婚之后，没过几天就要回部队，不过，眼看着就要复员了，不过还要半年。
新娘，跟着我，新娘名字叫喜莲，这丫头做事乖巧，很是听话，当初这门婚事，是爷爷同意的。保准没错。
本来我以为阿九走了之后赵婷兰会好好闹一场，我也不做反抗。
而赵婷兰真是大人有大量，没有再说什么，说是想我的时候再来看我，临走的时候，两个丫头随着我送了她好远，她就消失在雾气里，像兰花一样。
可是正当我们，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赵婷兰喊着，“李艾花，我想去那座岛，我来的时候，我娘说，这一次无论如何要把哥哥带回去！”
“那，妹子，你说，你是不是想让姐姐带你去那个地方？”
“嗯！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啊，那个孤岛，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我心里想着，为难的看着两个女儿，两个女儿眼睛里都是泪水。
“好吧，妹子，我带你去！”
“妈，我们也要去。”两个女儿说道。
“你们去什么，你们要读书。”
“我们毕业了。”
“那你们去找工作。”
“我们要去看爸爸！”女儿们的哭声更大了。
我知道在女儿们的心中，那个孤岛，才是他们乐园，离开那儿之后，随我奔波各处，没有一点安全感。唉，这一切的孽都是我造的，那么我就应该去赎罪。
此行路途遥远，爷爷他们都劝我不要冒险，不然都回不来，虽然我闭着眼睛也能到那个地方，虽然提到那个地方，心疼的不仅我一个女人，赵婷兰还有两个女儿也是一样，但是不能不去，否则赵亭之真的是死不瞑目，因为我埋葬他的时候，我说过，我要回去看看他。
四个女人就这样上路了，到村口的时候王胜利在放羊，带着小孙孙，小孙孙活脱脱一个小王三丰，当然眼睛里也有潘玉魂的深情，王胜利已经有些衰老了，但是眼睛还是年轻的，听说的他家小牙医，自从让俺家阿九他们进去之后，气质开始高昂起来，并且，一年到头不着家，王胜利也不在乎，不管也不问。又听说小牙医和某些人不干不净，但是废黄河边也许连一颗干净的草都找不到了，谁还会在乎一个小压抑的风流韵事，我想王胜利不会不知道，
也许，他已经没心思在管这些事了，自己的儿子因为没有管好，最后落得那个下场，他痛定思痛，一定不想让自己的小孙孙再那样。他像一个隐士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带着小孙孙，小孙孙上学他去送，回来照看老妈妈，老妈妈还很好，能做针线活，耳不聋眼不花，她说她要活到两百岁，要让王家早逝的那些人能瞑目，每当有人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会落下泪来。
王胜利用浑浊的目光看着我，突然那张熟悉的嘴唇开始说话了，“李艾花，别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
“王胜利，你可就什么？”
王胜利被我反问的毫无招架之力，那堡垒果然从内部倒坍了，他深情的说道，“我可就见不着你了，还有两个侄女，还有这位妹子，就不要那么执着了。”
“这个就是姐姐对我说的王胜利吧，唉，果然一条汉子，虽然满脸的褶子写满了沧桑，但是英俊不减当年。”
“是的，妹子，俺是王胜利，俺中意过李艾花，现在心里还装着，俺不想让她走，成了吧！”
王胜利说话的时候眼里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可是小孙子看着爷爷，他不好意思落泪。
“你心里只有小牙医，哪会有我？哼！”我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甭提有多美了，虽然我都是应奶奶的人了，但是心里面还像一个少女一样情窦初开。
“妈……”女儿拉了拉我的手。我知道自己一时失态，但是随即用手抹了一下眼睛，然后说，王胜利好好照看孙子吧，我走了。
火车，汽车，找了一个汽艇，我说我自己驾船，他们不愿意，但是当我给出一个不菲的价格时，他们同意了，并且给我们提供了所需要的一切工具，尤其铁锹。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个地方，那是一处只属于我们的地方。
大海本来茫茫一片，孤岛更是寥若晨星，偶尔的几只海鸟的鸣叫，更添寂寥，生命在海中真如一粟，我们四个人都不说话，这个场景似乎很多年前我就梦到过，而今天仿佛在重温旧梦一般。海风简直要把我们的心给吹透了，阳光是那样的靓丽。
我们不需要辨别方向，即便短暂的迷失方向，也很快找回感觉，没多久，我们就到了那个孤岛上，上面依然没有人，或者有人来过，但是绝对是短暂的停留。当年我们的屋子已经被草木覆盖，我们的一切生活器具都在，只是上面长满了绿苔，还有很多小动物把我们的屋子当成了它们的家。
我寻找那棵椰子树，因为树下面埋着我的爱人赵亭之。
椰子树依然旺盛，那下面的坟堆已经被风抹平。
我站在那里发呆。
“李艾花，就在这下面吧？”
“是的。”
“那还等什么，我要见见哥哥的骨殖。”
“好吧，我拿起铁锹，开始挖了起来，两个女儿来帮我，赵婷兰也没停着，我们挥汗如雨，我们泪如雨下。”
“可是我们挖了一米多的时候，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李艾花，你骗人，你不是说哥哥埋在这里吗？”
“是的，姑姑，爸爸的确埋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看不到骨殖？”
“我们也不知道。”
“不可能被野兽吃掉吧？”
“不知道。我愣在那里。”
“别愣了，再挖！”
我们一口气又挖了三四米，还是什么都没有。
“算了，别挖了。赵婷兰说道，这里是热带，一个人说不定被蚂蚁咬噬干净，何况一个死人呢？我就带些这里的土回去吧，也算对父母的一个交代。”
我们用拿来的罐子象征性的装了一些土，就离开了那座荒岛。
回去的时候，一路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