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灰色蓝。
前日，正在埋头码字的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打来的，他说要请我吃饭。说实话有点受宠若惊；自从蜗居在家开始醉心写文以来，基本上我就没朋友了。曾经有人说，在岭南这个地方，没有夜生活的人不配拥有朋友的。我一向深入简出极少参与各种饭局酒局，并不是我孤僻或是所谓的清高，而是从心里觉得年纪愈是大愈不需要朋友，因为家人和自己的事就够我忙的，那里有多余的心思花在陌生人身上呢？当然正常的应酬还是需要的，但也基本上限于喝个茶聊个天或者在家做一顿饭招待。
这个朋友是以前的客户，一直以来听闻他都是非常有钱的。由于很多年没见了，我们在电话里互相问候着，礼貌的寒暄着；在电话里，他再三夸耀我的文章写得好，公众号又做得不错，多年不见面能不能赏脸一起吃个饭云云。也许写文的人比较吃这一套，一听人说自己文章写得好便高兴得不得了，于是带着虚荣心就应承下来。他叫我先去他公司聊聊天喝茶之后再去吃饭。我按他给我的地址找到了所在地。我是个天生的路痴假如去往一个陌生地方，基本上不转几圈是肯定找不到的，于是我便在那片区域迷了路之后只好打电话给他。他在电话里仔细的描述他公司地址以及从那里进到那里转弯，但我依旧不知道确切地址，他想了一想说，门口能看到停着一辆保时捷的就是。我开着车又转了一会，终于在一个转角处看到一辆咖啡金保时捷卡宴，被高大的车身把他公司挂的招牌挡住了半截，如果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而我在这个地方已经转了两圈了。
他在门口等着我，笑得像个弥勒佛。胖乎乎的双手搓得热热的用力的握在我的手上，我感觉像是被一把老虎钳夹住一般难受。几番寒暄之后我跟在他身后七弯八拐的来到他的办公室，办公室装饰得超乎我想象的豪华，大红酸枝的红木家具搭配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文玩摆件有石头的、木头的、金属的、陶瓷的等等，墙上挂了好几副“江湖名家”的书法作品和国画，让我这个土包子仿佛来到一个小型展馆瞬间傻眼了。他说，怎么样？还可以吧，我的这个书房。
听到书房二字，我有点震惊，便问他为什么叫办公室叫书房？我四下打量了一番豪华大班台之后的书架，却发现并没有几本书。他说，现在都流行搞书房了，办公室那都是过去式了。
果然，外面世界的变化已经快得超出我的认知了。
虽然略显混搭奢华式的“书房”，让我觉得有点不太习惯；不过房间里点的沉香一闻就不是普通货色。他的书房大得有些离谱，一个秘书模样的妙龄女子一个正在很远的茶台上泡着茶，他招呼着我一起过去喝茶。但茶是好茶，因为做过几年茶的关系，我对茶甚是了解，一喝便知是正宗的武夷山马头坑肉桂，价值不菲称赞之余又喝多几杯。之后他吩咐泡茶的秘书先出去，亲自坐上茶台泡茶说出了叫我来的真正目的。当然我心里早就知道的缘由，像他这种有钱人叫我来必定是有事，不然他根本没有时间接待我。
他说，新开了一个品牌，主要是做别墅豪宅装饰材料，但一直做得没什么起色，他自己认为是宣传手段方面出了问题。看我一直经营自媒体和写作，在当地还有点小名气，于是问我能不能帮他写点东西。
我说，写东西没问题，需要些那方面的东西，用来做什么？
他说，现在这些住别墅豪宅的人什么都不缺，唯独缺那么点书香气息，也就是你们常说的文化。他问我能不能帮他写点产品相关的东西，把他的产品的文化深度挖掘出来，让产品更好销售。末了他说了一句，写这个玩意对你来说，还不是很简简单单的小事一桩。
听完之后我似乎明白了，只是当时我认为他想做一整套产品体系的提升方案。于是我便从品牌形象聊到了产品体系，又跟他分享了我从别处学来的销售渠道建设等等，又把我以前做的一些项目案例资料给他看。他听得十分认真还做了一些笔记。但转头一想，这是个大项目啊，一旦接下来，就我目前的状态而言最多也只能做个大概方案，具体执行方案还是要找外面人来合作。
出于朋友关系我说，这种项目，你最好是找家专业的公司来做，我现在没又团队操作起来会比较麻烦，你会多花一些钱，没这个必要……”
他没等我说完便打断了我话说，我找了外面的人，第一要价太高，第二做的东西太商业化了，完全体现不了我产品的档次，我想找你做的原因是你比较懂中国传统文化，不是开公司的，你写起来就自然就放得开，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当然听得出他的意思，找我的原因是他似乎认为是我写的东西不仅好而且便宜。我内心有些不是很舒服，但我没有当场跟他说钱的事情。多年的生活告诉我谈钱之前最好去看看这份工作是否自己可以胜任。所以为了更多的了解便提出要去看看他的产品。
他带着我去了产品展示区，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产品，我想到一个词语叫做“辣眼睛”。只见装饰金碧辉煌的展厅里水晶吊灯闪烁的灯光之下，摆着一件又一件价值不菲的红木家具，搭配者各种所谓的名贵艺术品摆件，但墙上挂着深圳流水线生产的油画却出卖了它的混搭风格。它们各自为阵每件都是好东西但又完全搭配不到一起。更重要的是看不见他的产品有任何两点。我实在想不通这个展厅的设计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来设计的，此时我的内心很凌乱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令人叹为观止的样子。
他的产品是那种中西结合的混搭风格，用天然的“玉石”加工而成，线条是欧式的，而背景墙是中式的，图案是网上下载的。通过他所描述的意大利进口的3D立体雕刻机雕刻而成的墙面装饰材料。我是读工艺美术学院出身的，虽说没有做过室内设计，但长期学习美术建立的审美观依旧还在。我内心在想，为什么不直接用这种天然的石材来切割加工，而选择在原材料上画蛇添足呢？
我仔仔细细的从头看到尾，他的产品在我眼里，是如此的粗暴简单，因为我看不到任何的设计细节，而仅仅是在原材料上做了一些简单的雕刻和喷墨技术的印刷，图案模糊不清，有得甚至严重变形，但他告诉我，某某人买了他的产品，这款产品是销售冠军。但它们需要我写一篇好文章，用来体现产品的档次和文化内涵。
我听完他的要求突然觉得背上冷汗直冒，心想，这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这顿饭我怕是吃不到了。
我在思索着尝试找个理由拒绝，但我是个不擅于拒绝他人的人，我在克制着我的语言生怕会开口说出一些难听的话。而正在此时，一个朋友打来了电话，他跟我讲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挂断电话之后我说，我得走了朋友找我有点急事要去看看。由于很久我都没有撒过谎说完之后觉得脸在一直在发烫。
临走前，他给了我很多相关资料，他带着期望的眼神说，你的文采加上我的产品必定会如虎添翼，我等你好消息，兄弟。
我回到了家中，一直以来平静的心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外力打破了，对着那一沓资料，我好像一只老虎看着一只刺猬在电脑前坐了一整天而无从下口；心里乱成一片本来要写的几篇稿子好像突然失去了灵感，甚至把以前写好几篇稿件都删除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乱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写不出任何东西，脑海之中总是浮现跟他见面的场景。接下来的这几天，我连话都不太想说，妻子也以为我遇到了什么心事而问个不停。
第三天，他见我没什么动静，便主动打来电话说，你写得怎么样了？写好了记得发来看看，钱方面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说，我还在构思，还需要两天。其实我根本想接下这个项目，而是在构思着如何拒绝他。外面写这类的东西价格我很了解，他嫌外面的报价太高，自然也给不是了我多少钱。
第四天，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再三思量之下给他发了一个文字微信，内容是：对不起我不能帮你写东西，你要的东西可以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建议还是找专业公司来做这个项目，你的产品不是写一篇文字可改变的，而是整个产品体不完善，如果你想做那种有文化有内涵的产品，我建议你找个真正的产品经理来做好自己的产品，再找个专业的策划公司来包装设计，而不是找我这样写文章的人。
他没有回复我的微信。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尽管我想他也许会不高兴，但我不想因为我的能力而耽误浪费他的时间，这几天以来我一直因为这次会面，而感到莫名其妙的惶惶不安。也许是我太追求完美，也许是我接受不了他的产品为我带来的视觉冲击。总之，我不想把我的文字用在这类的产品之上。当我按完发送键，我内心一下就变得轻松起来。我知道拒绝一个人很难，拒绝一笔钱更难但我应该去拒绝。
当晚我睡得很好，梦见自己变成一颗橙子，跟一大堆的同类自由自在的挤来挤去开心极了。
作者系80后自由写作人。
先后从事产品设计，策划，销售，目前做闲置在家做煮男奶爸，业余时间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