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章
我的采购开始于市场经济刚开放的时候。
招工的第二年,从百货部调到了副食部做营业员。兼票证、计账、采购。
那时候,白糖、香烟、老酒还要凭票供应。副食部七八个人,一天的营业额几百元钱。我们一般都是从县糖业烟酒公司,慈溪食品厂等供应商这里,进一些计划分配的糖、烟、酒,和计划外的一些副食品。
一个月去县城进二三次货。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以粮换酒的进货。和烟糖公司仓库保管员闲聊中得知,烟糖公司要找仓库存放计划外黄酒。为了多争取一点以粮换酒的指标(计划外用粮食换酒),我们单位愿意为烟糖公司免费存放黄酒。作为条件,我要求烟糖公司增加以粮换酒的指标,并允许我们在指标额度内,销售存放的黄酒。
这样一来,烟糖公司不用付仓库保管费。我们更是没花一分钱进货,实际上还占用了黄酒的销货款,等于是做了笔黄酒的移库销售。六个月的保管期结束,存放的黄酒也早已被我们卖掉。这笔生意,算是我刚开始进货的"得意之作"
没过几年,副食品供应日渐丰富。酒票、烟票、糖票,纷纷退出了历史舞台。
我也从福寿副食部,调到了新成立的崇寿五金部。一切都是新的。熟悉的副食品换成了全新的电料、五金配件。电风扇算是大件商品了,一个夏季合计起来,销售了七十六台电风扇。这时候农村的家庭,也开始添置电视机了。一般都是14吋、17吋的黑白电视机。
电视机还是新鲜玩意,乡镇的小五金部很难进到货。
过年前,为了丰富春节的商品供应,我怀揣着单位的介绍信,试着到杭州去采购西湖电视机。天没亮就出发,到杭州已是中午。
西湖电视机在杭州也很紧俏。不知是被勤奋的乡下采购感动,还是体谅着农村春节市场的供应困难,西湖电视机厂销售科秦贤惠科长,特批了三十台14吋西湖黑白机的条子。
进到了货,找一辆回头车便成了最要紧的事。赶紧去了停车场,和面包车驾驶员谈好:没有发票,六十元钱带货到慈溪。塞满了面包车,也只装了28只电视机。装不下的,我再到销售科冲账。回到单位,已是晚上九点多。
供销社的网点分布是最广的,遍布城乡。但规模普遍较小,又很少有计划商品供应。各自外出采购,量小成本高,也很难运输。加上有采购经验的人又少。
集中采购,服务基层,抢占城区市场,发挥供销社一盘棋的优势,已成了供销人的共识。在这个背景下,县联社发起成立了,慈溪县供销社贸易中心(后更名为:慈溪市工业品总公司)我也由五交化公司开票的老顾师傅介绍,调到了新组建的慈溪县供销社贸易中心。
新公司设针织、百货、棉布、五金交器批发部。我分配在五金交器部做采购工作。
我是小地方小部门调来的,加上经验又少,采购也主要是拾遗补缺。进一些小五金,进一些自行车的配件。由于我们公司没有紧俏的彩电、沪产自行车这样的计划商品。和老牌的五交化公司一比,就缺乏了市场竞争力。基层供销社来公司进货的次数和数量也少了起来。
尽管公司派出了最有资历的供销员,去杭州、上海的二级站、一级站,组织采购彩电、冰箱、洗衣机、自行车。但终因当时的紧俏物资,都以商业系统计划分配为主。公司的采购仍不见起色。
供销社系统的公司、商场,注定只能在市场的夹缝、市场的浪潮中,去寻找生存发展的机会。之前,崇寿五金部时,去丽水山区成功采购飞花牌轻便自行车的经历,让我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去海岛,舟山地区五交化采购供应站。单位领导陈经理也非常支持我的这个建议。
到了舟山五交化站,我向交器供应科的江科长,仔细地介绍了自己公司的情况。介绍了我们供销系统内有十大商场,有很多的基层网点。江科长也十分看好岛外的市场,我们谈得很投机,也都希望能利用对方的优势,做好做大生意。
很快,我们谈好了,进三仠元商品奖供一辆沪产自行车的约定。开票的销售员依据我的要货清单,逐笔打勾开好了约9万元商品的发票。我们公司得到了三十辆凤凰牌自行车的奖励供应。我还在翻看着,人家桌上的库存备查簿,当看到账页上面,有的库存商品几年没有数量变动的时候,我看到了商机。
躺在仓库,挂在账本上的问题商品,正是采购人的机会。五交化公司一定很头痛,不能处理这些过时的,破损的商品。我又找了江科长,希望进有问题商品。他一听就知道,我的目的就是要紧俏商品。我们俩单刀直入,谈如何搭配,谈如何操作。
我的原则很简单:不管商品有没有实际价值,有没有破损,每辆上海产自行车,搭80元这样的商品。至于手续,我可以在问题商品的提货单上当场签字,以保证日后不提质量问题的异议。江科长是老生意人,市场上的凤凰、永久牌沪产自行车,加价120元也买不到,觉得这样的搭配生意亏了。但是舟山五交化采购供应站是不能高价销售计划商品的,老的一套管理制度,又让他们很难处理超额的问题商品。
最后,我们都各自请示了领导。舟山五交化公司老总同意了我的要求。我又提出了彩电可以搭更多的问题商品。他们整理出了最糟糕的三万元商品:老灯具和破损的商品,还有十几只发不出声的老唱片机。我的领导更干脆,部分破损没用的商品,可以不运回慈溪。
这样,我们公司破天荒地采购到了,整整一大卡车的紧俏自行车和彩电。有了热门商品这"味精",销售这道"菜"也就好做了。
随着计划供应的退出,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一直靠市场吃饭的供销人,如鱼得水。迎来了最好的季节。
一九九三年,我们公司也从成立之初的年销售几百万,做到了年批发销售一点七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