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住江南,窗前有梅。
正是梅雨时节,晴窗难遇,青梅却是常伴。燃起半支栴香,翻开一册古卷,呆了半日,竟是没能读得几字。
清晨,细细的雨丝绵连敲落在绿得闪亮的新叶上,又从叶片滑落,滴在扁圆的梅子上。青叶的下缘会随雨势时上时下颤动,抖动的节奏时急时缓。而梅子却是长时不见得动,唯有一阵劲风掠过,才随枝头晃动而轻摇几下。
乍看之下,是很难分得清梅子与青叶,都是一色的青,一色的绿,一样的明暗变化。唯有细细分辨,才能从细微的形态,轻重的质地上渐渐分出,稍一转头,又是青绿一片了。
正午,小雨偶歇,天犹阴翳。雨洗过后的叶与梅,更透着一点翠,散着一团清。是的,此时的感觉是满树的清气,如烟似雾,在枝间迴旋,在叶间流动,恍惚间如古代书生,一袭青衫,佩剑纶巾,静立庭前。
近来肢慵体懒,自感形枯容散,不敢揽镜自照。而一株青梅便成为明鉴,照出形龌影龊甚为不堪的清晰映像。那桀天傲地诗书自华的清气已不见了踪影。不是不见了踪影,或许就是从未有过。
云开见日已是傍晚,雨后的落阳映出无尽的红来。仿佛国画大师,羊毫饱蘸清水,又在笔端轻点朱红赭黄,在点翠的梅树上可劲儿地皴染,直把青叶染成秋叶,把青梅染成红杏,而远处徽派的青砖白墙,已是皇宫一隅的气度。
忽然察觉,自己身上仿佛又多了些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