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的竞选很快就轰轰烈烈的展开了,陈现塞给我一张竞选表,说宣传部有个编辑组,很适合我去。我问她怎么看出来适合我的。她说反正你喜欢写写东西,抄抄句子看看书的,编辑组不应该就是干这些的吗,正好对你的口味。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和陆星红都不想参加竞选,但是学生会总要有个熟人,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救急。
于是我怀着一种非常壮烈的情怀去参加了竞选。结果到了竞选台上我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又该说些什么,糊里糊涂的走下去之后我觉得恐怕要辜负陈现和陆星红两人想要在学生会安插我这个眼线的迫切心情了。同时我意识到自己其实在人前说话总会紧张,没有经历过什么场面锻炼自己,如果能够进学生会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好机会。但是我也知道自己这次的表现不好,想要进去恐怕很难。
竞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我坐在最后排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看手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教室里剩下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宣传部的部长大声的宣布结束,我才从手机中抬起头来,看到第一排坐着的几位副部长已经起身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皮肤黑黑眼睛亮亮的学长把剩下的几个竞选编辑组的人叫到一块说:“你们能坚持到最后,很不错。这代表了你们具有最起码的对人的尊重和对这次竞选的重视,所以,那些提前离开的人都将失去这次机会。”
一时间我在心底无比感激起刚刚还在腹诽的那篇无聊至极的小说来,要不是我想着把小说看完再走,要不是这篇小说写的虽然无聊却很长,我恐怕也会提前回宿舍睡觉去了。
那个眼睛亮亮的学长叫东哥,他给剩下的每人布置了一篇文章让回去写,我排在后边,轮到我的时候他抬起头对我笑笑说:“只剩了一个题目了,叫做《我与冬天有个约会》,相对来说有点难,给你吧。”
我点点头,对上他一双黑亮的眼睛,心想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刚才在台上手足无措的样子,会不会是因为我刚才表现的太差了所以故意留给我一个相对较难的题目。
接下来的两天我除了上课之外鲜少有空闲的时间,仅有的一点时间也都是跑到图书馆想着把文章写好。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文采出众,但是当周围的人都不怎么样的时候我难免会有些出彩。文章写好的时候正好是个傍晚,我发到东哥邮箱后打算去餐厅给自己买点好吃的犒劳一下。
“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吗?”我刚买好饭坐下来,抬起头就看到端着餐盘的无巍一脸笑意地迎上我的目光。
心跳忽地漏了一拍,我强自回过神说:“Sit down, please.”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捞走了我碗里的两片火腿,末了还冲我笑笑:“伙食真不错啊!”
那个无巍又回来了,我觉得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是我所认识的,所熟悉的那个人。懒得跟他计较,没了那两片火腿,这碗面的味道也没改变多少。我看着他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说:“关于我为什么会来这所学校这个问题对吧,我对这个问题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想来这些天已经有不少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了,我说:“好吧,那我换个问题吧,我想知道当别人这么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
他刚想说,又顿住了,哼哼了两声才道:“这两个问题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我说:“当然了,绝对本质!前者是想知道真相,我只是想看看你是怎么敷衍人的。”
他一听来了兴致,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有好几个版本呢,问的人多了,有时候说了别人不相信,便只好再编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来,刚开始我说喜欢云端这个城市,从小就很向往。不过大家都不信,我于是又说我有亲戚在这所学校,能照顾我,也没有太多人相信。最后我干脆说我家里穷,来这里纯粹是为了那八千块钱的奖学金。最后各种传言综合在了一起,就成了一个终极版本,无非就是我从小就在云端长大,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又有个亲戚在学校里当院长,里外都能帮衬着,而且来了就能拿奖学金,所以我来到这里简直就是顺理成章。”
听他说完,我突然好奇得难受,特别特别想知道他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但是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告诉我的,我若是强行逼问,得到的无非也就是他另编造出来的一个敷衍罢了。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其实那些原因都不是真的,真正的原因是我这人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到这所学校里来,岂不是很风光。而且,我又不需要名牌学校的背景,毕业之后的工作对我来说早就是已经安排好了的。”
他说这话时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懒散,偏偏他的眼睛里透着一股严肃劲儿,就在我想相信他的时候,他又露出一种戏谑的笑容。我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就算你骗了所有的人,还打算把自己也骗进去不成。我可是听说,罗语在云海,离得不近也不远,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就可以直达。”说完,我转头看他。
他皱起眉,但很快就恢复了一幅漫不经心的笑脸,揶揄地说:“你打听的这么清楚,是不是对我还有意思?”
我平日里伶牙俐齿,这一会儿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一个偷东西的贼被抓了现形,半晌才抓住了重点,反驳道:“我才懒得知道这些破事,还不是无帆告诉我我才知道的。”停了停又想起了什么,问他,“什么叫做还对你有意思,我什么时候对你有意思过!”
他飞快地吃完最后几口饭,随口说:“开个玩笑,我先走了。”语气中的那个随便和不经心更加反衬出我的刻意和掩饰。
我瞪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泄气地对自己说:有些事情,谁认真谁死!
不是没勇敢过,毕业后同学聚会,喝了点小酒,到最后吐得一塌糊涂,脑袋却明镜似的清醒,知道是无巍送我回家,于是我难能可贵地卖起傻来,撒泼似的赖在原地不肯走,嚷着让他背我。
傍晚的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我歪在他肩膀上,看着地上重合的影子傻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说:“我喜欢你,无巍。”声音还算平静,一颗心却不争气地如同擂鼓。没听到他说话,家却快到了,他于是放我下来,有那么一刻我几乎以为他刚才瞬时失聪而没有听到我的话。
“无巍···”
“如果你不介意我心里还有罗语,那么可以,宏夕,我们可以在一起试试。”他的眼睛里弥漫着看不穿的雾气,就像被云层遮住的月牙儿,里面盛着细碎的星星。那细碎的星星酿成了上好的女儿红,我觉得脑袋有些发蒙,我想我真的醉了,最终跌进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湖。
我后来又说了什么已经无法完整的记起来了,只是那之后我们都选择了失忆。
其实,我们谁都没有办法忘记。
罗语,这个美丽的名字就如同它主人那张美丽的面孔,像一棵开在峭壁之上的曼陀罗兰,对无巍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几乎是在认识她的第一眼开始就爱上了这个美丽的人儿,这样的爱情炽烈得可以席卷一切理智,而且当他越得不到的时候,这种思慕便越加深刻。他曾为她堕落成一个在墙角颓废地只知道吞云吐雾的小混混。这些都是无帆跟我说的,他跟我说的这段话之前还特地去网上搜了一些曼陀罗兰花的图片,我敢担保这个文盲肯定不知道什么是曼陀罗兰,不然他也不会发给我一堆水仙花让我看是不是有一种致命的魅。我从大脑中来回搜索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嘲笑他,便回给他一句结束聊天的神语:“呵呵。”
其实当无巍说出那句话时,说无所谓是假的,可就算我有所谓又能改变什么呢,所以也只有装糊涂罢了。
只是,他知道我喜欢他,所以肆无忌惮地敢从我碗里捞火腿吃,我却没有他的那种自信。这样的不对等让我很多次都想要拍案而起:“你得意什么,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吗,要是我不喜欢你你在我面前就是个屁!”可是这话又实在无法说出口,不然只会坐实了我喜欢他这件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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