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哭了。
她躲在厨房里,哭得像个被人抢走了心爱洋娃娃的小女孩。系着粉色的围裙,边洗碗边抽泣。
晚饭后,弟弟回房间打王者,爸爸在客厅泡功夫茶,新闻联播的声音掩盖过烧水壶的声音,可妈妈细微的抽泣声还是能传到我耳朵里,在大脑皮层上牵扯出细微的焦虑和愧疚。
“你周末多学点东西啊,不要整天睡懒觉,可以帮你爸公司的朋友接些项目的账来做。”
妈妈在餐桌上和我唠叨了起来,我听到这句话,心里火蹭蹭蹭地冒上来,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平时实习累不累,尽说这样的风凉话。”
说出来的那刻,我就后悔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暴躁起来,她说:“你上班能有多累,我跟你爸刚来深圳打拼时,每天都没睡几个小时,特别是你们刚出生那会,省吃俭用地拉扯你们长大。”
我偷偷看了眼爸爸,他沉默着没有说话,我低头吃了口饭,鼻子一酸,倏忽红了眼眶。
妈妈不知何时起,像个中女病的妇女,有些神经质,又唠叨个没完。
想晚点洗澡,她直接放水让你现在洗;
想减肥就被骂吃那么少,会饿出胃病来;
看我玩手机就说,整天盯着手机会近视的;
宅着被她骂不出门走走,在外浪被说天天不着家;
仿佛孩子都是妈妈手套里控制的戏偶,她总是试图操纵我们的举手投足,在光怪陆离的人间,上演精彩绝伦的桥段。
她希望我们能获得更多的掌声,希望我们过得更好。可是我们却想逃离这张由絮絮叨叨言语,编织而成的巨大的网,害怕被束缚,又渴望得到保护和安全感。
二十岁左右,是向往自由而桀骜不驯的年纪。听不进劝,稍有矛盾就出现叛逆心理,渴望独立,又害怕生存的压力。
“对不起,我今天说话语气太冲了。”我发了个微信给妈妈。
越是亲近的人,那些客套的话越难说出口,想说的话像鱼刺般卡在喉咙,哽咽得难受,还是算了吧,我觉得她懂。
妈妈这个角色,仿佛是上帝怕我们过得糟糕透顶,派来守护我们的天使。
她勤勤恳恳地打理家务,默默为我们解决问题,烧一桌最爱的饭菜,听过我们因不谙世事而带刺的话,依旧无条件不计回报地呵护我们,陪伴我们成长。
妈妈从选择迎接我们出生,一直到老。除了责任,更多的是无私的爱。
妈妈说很小的时候我写过一篇文章,叫《妈妈是超人》,还拿了奖,屁颠屁颠地跑回家里给她看,里面还夸妈妈是无所不能的。
那是个位数的年纪里诚挚而简单的想法了,随着年龄增长,我反而想保护这个超人,开始觉得妈妈也是个小女孩。
其实,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愿我们都担待些,多留一些耐心给她,她很想把最好的世界送给我们,只是有时候表达爱的方式显得笨拙,令人厌烦。
我进厨房,帮妈妈一起洗碗,她连忙说:“不用你帮忙啦,去客厅玩吧,桌子上买了你爱吃的橙子。”
我假装漫不经心地说:“等会你去房间试下给你买的裙子吧。”
“多少钱?”妈妈脱掉手套,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背上粘的水珠。
“两百多而已,刚发了实习工资,上次逛街看你喜欢就买了。”我下意识地撒了个谎,报了个她不会心疼的价位。
细细的鱼尾纹在米黄色的灯光下在妈妈的眼角绽放,她看起来蛮开心的,嘴里还是抱怨了句:“下次别浪费钱了。”
突然想起有天,在地王大厦的电梯里,遇见一位中年妇女带着她年迈的母亲,旁边有个妹子询问,现在地王观光的票卖多少钱?
那位妇女用手指躲躲藏藏地,比了个二十,嘴里轻声和她说:“一百八,不敢给老人家知道,她会心疼花这么多钱。”
妹子小声地说:“上去观光转一圈就下来了吧,爬梧桐山也可以俯瞰深圳呀,视野还更开阔呢。”
“老人家也不可能让她颠簸嘛,就想让她过过瘾,开心开心。”那个妇女用手挽着她妈妈,笑着说。
妈妈永远是宁愿对自己吝啬,也要对子女慷慨的人。
想想长大后的我们,陪伴她的时间不断缩水,忙着工作,忙着社交,忙着去爱别人,漂泊在纷繁冗杂的人群,却忘了偶尔归家,停靠在妈妈爱的港湾。
我们都忘了这个缺乏安全感又有些神经质的中年妇女,也曾是个怕黑又爱哭的女孩,也曾会笨手笨脚地割到手,因亲近人的冷言冷语而玻璃心,她为了我们默默地强大起来,用爱温暖我们。
妈妈其实不是超人,她为了我们变成了超人。
她也曾是女孩,渴望得到我们的温暖和爱。
其实妈妈的世界真的很小,装满了孩子的一切。
而我们的世界却很大,常常忽略了她。
想起《春娇救志明》里的一个场景,志明耐心地教伯母如何使用微博看春娇的照片,教她如何去发微博。
现实中,其实很多的父母可能不玩微信,或者不玩朋友圈。她们不过典型的家庭主妇,和我们的世界有些脱节,但是我们有耐心教她们玩过微信吗?别嫌弃她们对新事物接受能力的迟钝,别忘了,她也曾耐心教我们持笔写字、拿筷子进食。
更何况,我们不在她们身边时,她们无时无刻都在挂念我们,担忧我们过得好不好。可我们更多人还是会选择屏蔽她们,不想她们过多地介入和唠叨自己的社交生活。
我记得微博有个很心酸的段子说:
自古网上出孝子,可惜你妈不上网。
比起发朋友圈祝福她母亲节快乐,将礼物晒出来集赞,不如亲口和她们说声:母亲节快乐。
陪伴才是送给妈妈最好的礼物。
因为每个人的妈妈都是个女孩,她也想听到我们的甜言蜜语。
妈妈,母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