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谢西九
从前出门玩常墨守成规,循着大众路线到景点一一打卡。大概两年多前,渐渐觉出些别的妙处来:到一个新地方,大胆留时间往街巷深处走、往公园里头转。在街巷,你能觉察此城此村的人间烟火,窥见当地真实的生活秩序;而在公园,则可以清晰嗅探到人们与自然相处的节律,甚至可以听见这个地方是如何遵循时令、一呼一吸,远比一些过分包装的景区称得上“本土”,也当得起“值得”。在首尔呆的几天里,我便是这样逛的。
那些大大小小有名头的景区也是转过了的,回头想来,最惬意的时刻却在二村的午后——和三三两人在汉江公园边慢悠悠地晃荡,和当地人仿佛无甚分别。四周除了我和她人影稀少,不过飞鸟虫草,一点点风声和流水声。
冬日里的太阳,就算盘踞空中也显得柔弱,难得的是那份使冷风也变得明媚的温柔。那时的汉江水看起来很蓝,像雪花蓝的釉色;漾开的波光犹如竖琴轻拨,拨向远处坐卧的城市。但看水中有黑鸭,天空有翅鸟,芦苇丛里有成群小雀,被我们的脚步声一惊,扑楞楞地全往枝头上飞。脚步近处是小道和石滩,远处则有长长的铜雀大桥跨江而过,我们的影子就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被拉长。
走一小段路,会看到约会的情侣、聊天的中年人、散步的老人还有躲在草丛里的猫,他们在冬天都显得缓慢了许多。那种慢,是将满腹故事消化于轻轻的拥抱和低声的谈吐,将急切的情绪用安静的观察和慵懒的停驻模糊,像并不赶着处置这寒冷的收梢,反而在里头厮磨了很久,很久。我和三三就在步履相协间聊着琐事,来劲时拿出手机放点音乐,两个人从歌单的第一首唱起;累了就在旁边的秋千上并排坐着,脚用力离地,身子一下下荡起来,耳边是凉风,然后看到夕阳。
如周国平所写:“不管世界多么热闹,热闹永远只占据世界的一小部分,热闹之外的世界无边无际,那里有着一个安静的位置。”首尔的冬就这样理所当然地留给安静,在安静的冗余之中,又有什么在寂寂回响,而后,春天的第一束花苞才悄然开放。
当然,冬日旅途也有其它印象深刻的时候。比如和朋友就着猪蹄包菜闲聊着工作生活的细碎,理解对方的快乐和烦恼;比如又哭又笑、手忙脚乱享受着辣排骨汤的夜晚,眼泪随热气氤氲;比如从高尺出来的最后一班地铁和大叔看见汹涌人潮惊愕的正脸;比如旅途中很多的已完成和未完成、很多的准备接受与猝不及防。
这趟旅程其实不完满,甚至夹杂了冬天的霜寒风冷,生理上的,心理上的。但回忆起来也终究会把它当成人生的一刻剪影。归来调侃或者酒菜下肚,一人品尝或者两厢对语,其中一些成为日记本里的秘密,另一些则变成好故事,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