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叫他给我带件外套吧。”

刚从晚自习教室逃出来的帆茄蜷了蜷身子，夏日的晚风不似往常一般温柔，耍着些许脾气冲向了她的脸。帆茄没多想这些，满脑子装的全是去哪儿安排这好不容易逃掉的晚自习，没多想顺手就打开了微信。

迷幻的灯光，炸裂的节奏一阵阵敲击着耳朵，捣乱思维，似乎在要挟在场的所有人，各个面露疲倦的脸庞在舞池中央接受着洗礼，少数堕落者已在酒精的作用下，瘫软在沙发、散台、地板……在吧台趴着的年轻男子感觉到了一下震动，费力抽出半麻的右手，搬起手机，定了一眼随即便将其丢下，放任脑袋接受地心引力的操纵，弓起的背影后依旧是未完成的洗礼。

夏日午间的太阳将大地灼的发烫，地缝里流出来的气流形成了一股热浪，将年轻的焦躁与无奈烘高了几分。王轩还想在宿舍待会，望着闹钟出了神：还挺羡慕闹钟的，不回头的前进，从不停下。但是王轩仅有的意识还是残酷的把他拉回到现实，“卧槽，还有两分钟就迟到了。”抓起背包就往教学楼跑。拖着湿透的身子进到了教学楼，从后门偷偷摸摸的张望了一周，前边好像有点骚动，发现老师并不在教室，蹑着脚步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喘了几口气便拿出了英语试卷开始做题。王轩总是喜欢谈论这谈论那，似乎除了这些他什么也做不了，要命的是他讲话喜欢绕弯，自己说是腼腆、害羞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脑子出现了些许问题。昨天刚刚说过一些人为什么而活，人生有何意义的这般胡话。其实他也一直没想明白，反正不着急，就在大学里混着。

“叮铃铃……”，王轩不紧不慢的收拾书包，回了几句微信，看了看手机上的待办清单：视频剪辑作业后天交；看书；记得喝水；别忘了那件事，旁边带着三个感叹号。看完脸一绷抱怨道：“这作业也太折磨人了吧，事一堆接着一堆，这大学上的真累，妈的。”边骂边向食堂走，王轩唯一实在的地方可能就是信仰人是铁，饭是钢。回到宿舍，发现平时热热闹闹的寝室没一个人影，爬到床上看了看也没人在睡觉，想想觉得奇怪却无意深究下去，倒了杯水看了看电脑准备开始剪视频的时候，他的手机震了一下。

二

酒精，算是一种有力量的表现形式，这不可否认的成为了年轻的一部分，而酒吧成为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可以包容安静的地方，促使青年对他顶礼膜拜。夜晚颤抖的声线，眼角常噙着的五色泪光，那一刻，对于他们来说，永恒不存在距离。

“妈的，昨晚又喝多了，胃里难受，头现在还是涨的，早知道昨晚就不该答应他们一起瞎混。”司马择从床上翻了下来，眉头紧皱，整张脸的五官使劲往山根挤，像是要陷进去似的，在桌上胡乱摸索出一包餐巾纸，匆忙跑向厕所。

教室的前门被慢慢的打开，司马择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发现老师并不在教室里，又望了望坐着的同学，人不是还没到齐嘛。坐下后刷了会朋友圈见老师还是没有来的意向，决定干脆回去睡觉养生。和帆茄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去，帆茄傻笑着看向司马择但是转眼间脸色变得煞白。司马择刚一打开门，走廊就窜出个黑影，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肚子又出来搞鬼，觉的胃里好像被人塞进去条蛇，因恐惧发了疯般得扭动，橡皮糖一般的手臂无力的往下垂，眼皮无法抗拒地变得像铁块一样重，眼前的光景愈加恍惚，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医生说是低血糖，多休息休息就好，昨晚喝这么多还不吃早饭，给你买了晚饭，下次可别这样糟蹋身子了。”迷迷糊糊听到室友的话司马择觉得胃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因为身体的缘故晚自习由室友帮忙请了假，正想着该怎么打发时间，伴随着来电铃声的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司马择看着屏幕上的备注从桌上拿起一包烟，点燃，“喂。”

三

缺少了阳光照射的操场更加受到学生的欢迎，人群来来往往，汗水浸湿的衣衫夹杂着塑料草坪的气味，跑道上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一些夜跑的学生，南边篮球场的大灯照得人心慌，灯光从源头射了下来，发现嘴唇变成紫色。草坪上坐着的多是两两一对，抱着的、半躺着的人群把语言蜜一样的的融在夏夜残存的闷热中。

王轩带着耳机往操场走去，时不时望向身旁的女孩儿。

大学可真不让人活，作业山一样，喘不过气。

嘻嘻，对呀，总想着上了大学能轻松点，结果现在每天都想着睡觉了，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做。

猪吧你，天天就知道睡觉了。

我不管，我喜欢。

聊着聊着，逛到了草坪上。王轩随意的用手撑着身子半躺下来，今晚的风有点凉。女孩儿也坐了下来，仰头看天，笑的很好看。

想过回去吗？

当然想啦，但是我觉得现在天天睡觉也挺好的，要是回到以前可不可以遇到你都还不知道，我不想冒险。

王轩笑的很开心，摸了摸女生的头。这时口袋震了一下，给手机开了锁，草草地回了几句便重新把手机放回去。女孩儿感到眼角有些湿润，用手拭去水珠转头对王轩说下雨了，回去吧一会下大了。王轩点点头，傻笑着把手掌放在女孩儿头上妄想保护些什么，女孩儿把王轩的手拉住，扣上了他的指缝，望了一眼王轩，水一样流在王轩身旁，路灯下两个人影越拉越长，又突然变短，循环往复逐渐消亡。

“刚刚有点事，你现在在哪儿？我到校门口了，今晚看的电影是恐怖片怕你受不了，一会一块过去吧，等你……”背对着女生宿舍，王轩端着电话向校门走，他的影子越来越模糊。

四

帆茄觉得中午食堂的人流量丝毫不比晚高峰时的地铁少，反而更让人觉着无力，因为每次到食堂肚子总是空的。久而久之，她在铃声响过之后就直接回宿舍点外卖，在床上消磨下午的时光。下午总是要睡觉的，晚上很少见她不精神，一般说的吃完睡，睡完吃和她还不太一样，一觉醒来晚自习已经快要开始了，没时间吃，活得太累，让人羡慕的可能就是帆茄似乎永远长不胖。

帆茄觉着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你问她说为什么，她八成会和你说直觉。所以趁着特别的日子，帆茄决定逃掉晚自习。放下了电话在得知司马择没什么大碍之后，心情好上了不少，朝迎面走来的男生跑了过去。

外套带了吗？

呀，给忘了。

你怎么这么笨呀！算了算了，我今天心情好就罚你陪我散散步吧。

OK。

帆茄的眼神除了看手机就没离开过男生，眼波荡漾，他们越走越近，男孩扣上帆茄的指缝，帆茄看着男生，笑着，并肩向女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你今晚还去呀？身体不是刚刚才好点吗。让我想想，去！嘻嘻，开心。你在哪？我去找你。”

挂了电话，帆茄看着男生越走越远，抬头看了看天，没有月亮，全被云遮住了，但依旧很美，不知道月亮是不是这样想的。

五

王轩又开了一瓶酒，众人看着他，他有些醉了，但是醉酒的人对外宣传的永远都是没事，王轩也不例外。他招呼着来摇骰子，动作和语言一同发生，抓起骰盅，翻转、摇晃、揭开，说完又把半瓶酒往肚子里灌。酒局是王轩叫的，错也是王轩犯的，但他不后悔，酒精的作用就是让他感受到自我，这点从来不让人失望。今天早些时候翻朋友圈看到内段视频的时候，王轩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额外的感情，除了心刀扎一样的痛之外，王轩再也记不起其他东西了。他叫了内晚约去和他看恐怖片的姑娘，王轩觉着没必要憋着，年轻需要的只有快乐。

后来这些人，是姑娘叫的，他明白王轩想要什么，至少不止她一个。王轩觉着自己真的是有点醉了，好不容易弄到一次上厕所的机会，站到一半腿一软又瘫了下来，众人都笑着，很大声。王轩也笑，他又一次站起来，摇摇晃晃地，他们想要扶着王轩却被一句我没醉噎回来了。

王轩从厕所出来，呆站在洗手台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抬起右手，抓着手机放在耳边，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似乎是产生了幻觉。猛低头把水龙头扭到最大，让其肆意冲刷着脸，迫使自己清醒一点，再次抬头，回应王轩的只剩一个冷笑。凌晨四点多，已经有人撑不住回去了，瘫在椅子上的王轩不在意这些，他已经喝得足够多了，但他还是不满足，他觉得不甘心，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

你怎么在这儿，现在都几点了，和你说了多少次熬夜对身体不好，你这次就直接不睡觉了？还喝这么多！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王轩望着赶来的帆茄，眼神里满是颓然。

帆茄知道王轩在这里喝酒的消息之后，就直接出来了。她内天晚上喝多了，所有人都喝多了，借着酒劲，打破了平衡，也没多想就亲了上去，之后就有了朋友圈里的视频，她觉得对不起王轩，放心不下。她一直站在王轩椅子旁边，双手环抱着王轩的脑袋，听着王轩可有可无的碎碎念。

我记得之前吧，看到一个关于蛋糕的推送，想到你这个月生日，就给你订了，现在怕是撑不到内天了，对不起。

王轩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自以为平衡总会被打破的，没想到的是楔子并不在他手上，王轩怀疑自己过分天真，无奈、不甘、愤怒依靠着酒精的作用在脑中爆炸，王轩抬手把帆茄抱住，嘴里也不再念叨。他们两个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匆匆赶来的司马择介入到这种局面。

六

明明是夏季，河岸边的柳叶却已经披上黄色的外衣。今晚的风的确有些凉了，王轩躺在椅子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心想着应该裹床被子再出来的。

王轩在镜子里看见的并不是幻觉，他的确打了通电话，并不是给帆茄而是给司马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几率也只是仪式感作祟，这对于王轩来说可能算是一种惩罚，他不再介意了。

司马择接到电话后，直接翻下了床，他在角落里看着王轩和帆茄已经有一会了，最终他还是决定出去，把帆茄拉回来。他站到帆茄面前，王轩也意识到了什么放开了抱着帆茄的手，看着司马择。司马择并没有把目光停留在王轩身上太久，一把抓住了帆茄的手，现在的帆茄有些茫然，她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以至于在事件发生的时候，她只能任由他们摆布。王轩缓缓的站了起来，可能他是想抓住帆茄的，但是没有理由，他最终还是只能选择理智和懦弱。他在背后轻声唤了帆茄的名字，她站定住，转头望向王轩，王轩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年轻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知道

开心呗 是不是傻

那......

好好玩，我不值得。

司马择向王轩挥了挥手，便拉着帆茄走了。

王轩在心里暗骂了自己几句，瘫在了椅子上，眼泪不自觉得流了下来，为了自己的不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