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数年,每每想起故乡,想起家,最多的便是吃。我老家在豫南,论吃我认为超出河南绝大多数地市。
背过的诗忘了,走过的路忘了,甚至遇见的人有的也忘了,可是吃过的东西,尤其是小时候吃的那些东西一直没有忘,舌头这东西的记忆力让人惊叹!
六岁以前,我的脑海里没有穷和富的概念,也没有人情冷暖之感,大家吃的用的都差不多。通常情况下,夏季青菜多就吃青菜,其它季节青菜少就吃腌菜、咸菜,没有所谓的反季菜。
如果不是农忙,又没有红白喜事,又没有鸡瘟鸭瘟,又活蹦乱跳健健康康,那么将很难吃到肉。那日子可谓是真正的粗茶淡饭,买肉不叫买肉,叫割肉,一个“割”字,在我看来准确表达了买肉人的不舍,“一绺一绺的割,别割多了”的心态不言自明。因而,肉,不管什么肉,成为我一年到头都在咂吧嘴念叨的东西。
我最喜欢冬季,就在腌菜和咸菜吃的人脸色蜡黄的时候,年关将近。有钱没钱杀猪过年是普通老百姓最朴实的愿望,甩开膀子吃肉吃个痛快是我最大的愿望,我理解不了父母的难处,也看不明白他们紧蹙的双眉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记得具体哪一年,我大概已经五六岁了吧,再早的事我也记不起来,家里窘迫到了极点,全家五口人割了二斤半肉过年,平均每人半斤肉!连供奉祖先都不够,更别说包饺子包包子了,好在亲戚们给点,对付过了个年。听母亲说,那是她嫁给父亲后过的最落魄的一个年。
自那一年后,我家的日子逐渐恢复正常,当然离不开父母没日没夜的辛苦劳作,也离不开姐姐哥哥舍弃玩乐的时间承担家务。
我家过年再次杀猪时,母亲一边炼油一边往我嘴里塞肉,直吃到我的肚子圆鼓鼓的再也塞不下任何。
杀猪通常意味着来年大部分日子不必操心去集市上“割”肉,油罐里有油,隔三差五的还能从油罐里捞到炼的半熟的肉,炒在菜里,香死了。
母亲的家常便饭我现在想起来还很怀念,我喜欢她在做饭的时候粘在她身边的感觉,看着她将棍棒填在灶里烧的红通通,看着她熟练地调动锅碗瓢盆,也看着她擀面条蒸馒头……
我无法客观评价母亲的手艺,主观上当然是无可取代,当然是天下第一美味。
豫南吃米和吃面的机会均等,早上大米汤配馍,中午米饭,晚上手擀面条配炒大米或馍,基本是标配。对于剩大米,母亲通常搭配豆角、莲菜、黄豆芽等,再从油罐里捞点肉,炒在一起,大大的汤,然后把大米放在菜上一起焖。神奇的是,母亲总能掌握好火候,知道什么时候添柴什么时候退火,也总能完美地收汁,使米和菜的味道既能充分融合又干湿软硬恰到好处。其实,做蒸面条的方法和焖米类似,无非就是将剩大米换成面条。
这样的饭,无须说,当然是我的挚爱。
后来,我离开家,吃到卤面的时候,觉得和蒸面条有点类似,但是没有老家的蒸面条好吃,而焖饭更是没吃过。这大约是情怀在作怪。
上大学的时候,遇见几个老家的同学,TM在校外租房搭伙做饭,倒是经常做蒸面条,不消说,我是常客。
我也不是没有试着动手做,可惜从来没成功过,不是糊锅就是不熟,几次三番下来,也便放弃了。
近日,被小生命到来的欢喜和身体变化带来的不适双重感受夹击,没胃口也得吃。可是吃什么却成了最大的问题,翻半天菜单没一个想吃的,蓦然想到母亲的焖米,还是决定动手一试。
说干就干,没有现成的大米,那就蒸一些晾凉备用。天热不想出门买肉买菜,那就有什么吃什么,随机随意。
一切准备妥当,按照记忆里母亲的方法一步一步做。当闻到菜和米充分融合散发出来的香味时,我知道离成功不远了。果然,打开锅盖,我急不可待地拌匀,米有点软,未晾凉之故。再下口品尝,味道雷同,却不如母亲做的好吃。也是,母亲用的是土灶,烧的是柴火,我用的是天然气火,不一样。柴火来自大自然,更天然,更有人情味,再者还有母亲的味道,不可同日而语。
和正常食量相比,我吃的并不算多,然而在特殊的孕期里也不算少,我知道我吃的是什么,也知道味道之外的味道是什么。
豆角、莲菜、肉丝、胡萝卜,炒在一起,大大的汤。
放上大米。
盖盖,蒸10---15分钟。
汤汁已收干。
搅拌均匀。
嗯,还是很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