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我从消化内科转到烧伤整形科的第一天,主任将我安排给我的师傅:一个中等身材,微胖,憨态可掬,说话总是带有南方少见的“儿化音”的人。师傅跟我交代了一些科里基本的事情,就带我去查房了。
我们转了几个病房,大多是一些简单的,不是很有严重的烧伤,也有一些久病,护理不当,引起褥疮的老人,当我看见那个小男孩的时候,第一次使我感到触目惊心,我从没见过这么严重的烧烫伤,而且在一个年仅七岁的男孩身上,整个人被纱布包裹着,从颈部一直到大腿根部,双手被支架固定着,向外展,头部虽然没有被包裹,却是一大片斑驳,没有头发的疤痕,像是被啃过的树干,又像是小时候才能见到的癞痢头。
等一层层纱布被剥除,我的那种惊讶渐渐地变成了一种不忍,他的背部完全像是一团被棍子随意搅拌地浆泥,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两瓣屁股被疤痕连成一体,这意味着他不能下蹲,即便是大小便,也只能站着,双手之所以要被固定成外展地姿势,是因为他的腋下有两块还没愈合的伤口,应该是切开了增生的疤痕,使其以后能正常地活动手臂留下的伤口。
师傅在帮他解开纱布的时候,他像很多同龄的小孩子一样乱抓乱动,发出“咯咯”的笑声,我这时才仔细地端详他,是一张很秀气的面庞,水灵灵的眼睛扑闪扑闪,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瓷白的牙齿,长大以后估计是个大帅哥,要是不生病,不知道多少姑娘要栽他手上。
等身上的纱布全部拆除,却发现右手腕关节处有一块鼓起的包,是由纱布填充棉球做成的按压伤口的敷料,等那块敷料包拿开,发现腕关节处同样有个被切开的疤痕,以恢复手腕关节正常的活动。除了小腿肚子以外,身体背面竟没有一块正常的皮肤!
小男孩起初还能欢快,粉雕玉琢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等外一层的纱布拆除,内一层的敷料粘连着还未长好的伤口,拆开便有些疼痛,小男孩不自觉的想要躲开师傅伸过来的镊子,脸上换成了一种愁容,“别动,别动,再动就要扎到肉了”师傅吓唬他,小男孩听到要扎到肉,就不敢随便乱动,可是脸上感觉快要哭出来了。
给小男孩换药大概用了一个小时,师傅看了看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乱动的原因,他腋下的植皮并不是很成功,有一大片完全没有植活。手腕上切口虽然有些起色,能不能植活,还是个未知数。“下次植皮只能从脸上取皮了。”师傅对着男孩的奶奶半开玩笑地说。我猛然发现,在他小腿肚子和腹部有一连串取皮留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