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过去十几年了。十几年前的一天,我下供应商的工厂看到一个特别小的童工,因为老板怕被查,让他在一旮旯里头用天那水(高强度腐蚀性化学出溶剂)洗油漆。那瘦小的身体好像很快就会溶解在那逼仄的空间,看了让人心疼。我问工厂老板为什么这样待他?工厂老板回答说:他之前是从医院的医疗废品堆里将拉到这里来的。那里并不比这里好。这小孩叫王*奎,孤儿,因为不被亲戚善待,于是在13岁时和同村人南下找一口饱饭吃。我听了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掉。回到市区之后,我给孩子买了一堆吃的穿的,还联系其他工厂,看看是否有没有污染的工厂能收个童工。总算有着落了,我将这孩子拎到一个玩具厂的仓库里折纸盒,并且留了个电话给她。因为仓库那地儿,没有劳动站的人会查到那里去。我与他告别时,看到了他眼里的感激写不舍。
时间过了半年,我接到他的电话,一上来就告诉我夏天到了,仓库只有一台风扇,实在太热了,问我能不能给他换一份工作。我说让他等等几天,我联系一下我手上的供应商工厂。
他回答我说:他已经辞了那份工作,现在无处安身。
我想起那瘦小的身躯,无助的眼神,就让他先住到我家来。
到了市区,因为是童工,只能找酒楼厨房里的帮工这类工作。
他不是说这家厨房太热,就是那家用餐没正点。来来回回又在我家借宿了几次。其实,我看着都有些累了。念及他未成年,才15岁,我就压制着自己的烦躁。
一天警察突然按我家门铃,问我王*奎在不在。我说他搬出去很久了。警察告诉我他在一酒吧做水吧台,帮手洗杯子的时候把收银台的钱都顺走了。根据他填写的资料,他在这个城市住的地址是我这里。警察让人出示身份证后确认了我是和他没半星子关系后告诉我:有些人是不值得同情的。如果有他的消息,请与警局联系。
当然,他再也不敢联系我。我也没有他任何信息。但是这些年,他时常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这孩子是有一些小毛病,我心底已原谅他了。因为他是没有被人间“爱”过的孤儿。我也知道他会记得当年那个繁华城市里对他好过的姐姐。一些过失,也许他也后悔也害怕了,希望现在的他,一切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