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门前有一棵树,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品种,只记得初来报到时满树粉白,煞是好看。过年前后,正值寒冬,从北方出发的列车疾驰而来,将我带入这绿色的山野。北方的冬是萧瑟的,无论是无边落木,亦或滚滚黄河都颇有悲壮的味道。对于生长在北方的我来说,冬天就是灰色的。经过了金黄的深秋,枯瓣落叶早已被踏入泥沙,唯留下参差错落的枝桠,尖刻地指向灰黄的穹窿。
在这苍凉的记忆中,我孤身一人来到远离家乡千里之外的黄山,或许将在此终生扎根。火车的轰鸣使我愈发惶然,茕茕孑立、踽踽独行的场景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直到我来到这个在冬日里也能色彩鲜明的世界。草木相宜,环山皆绿,先前怅然若失的心情一扫而空,漫天蟠青丛翠的景色令我心旷神怡。
来到单位门前,仿佛来到元词人马致远笔下“小桥流水人家”的光景。门前一条蜿蜒而过的小溪,清冽的溪水潺潺流向远方,如鸣佩环般让人倍感“香风颯来,神清气爽,飘飘然有凌云之意”。溪中分布着形状各异的鹅卵石,或圆润如玉,或黝黑粗糙,大的盘踞溪底,用浑厚的身躯托起溪水绵延的去路,小的零星分布,用伶俐的身影点缀出流水动人的光影。沿着山涧欢歌奔流的溪水一路拍击着怪石,哗哗作响,似一群顽皮的稚童,使人不禁联想到青春的伟大,生命的绚烂。溪水之上横卧着一座布满青苔的石拱桥,终年承载着便利来往过客的使命。桥的这端是公路,另一端是几排坐落在半山腰上傲娇孤立的徽式民居,如世外桃源般隐隐耀着光芒。在这幅油墨山水画中,一棵叫不出名字的树突然跃入眼底,粉红的、米白的,朵朵生命迎着湿寒的水气,灿烈的开放着。枝干像一柄厚劲有力的大伞,可以抵挡严寒,亦可装点春天。可是那满树温柔的粉白,分明是一名女性的裙摆,在寒冬中撑起整幅画卷。朵朵小花娇羞地绽放,对着冷风张开笑脸。这个季节里满眼尽绿,于是这团粉白便成了最奢侈的色彩。从那天起,每到休息时我便时常驻足,久久凝望她。
寒冬果然无情。终于在一场骤降的冰雨之后,落英缤纷。不见了粉白的裙摆,但树的枝干依然挺拔,虬枝伸展,亭亭玉立地骄傲着。此刻的她,是枯木,似朽枝,一无所有,却拒绝低头。眼前的一切鲜活地生长着,雨后的溪水奔流成浪,远方的山青烟袅袅,绿植仍然如茵。唯有我的伙伴——那棵树,将自我隐于低谷,始终保持卑谦却不卑微的姿态。睁开眼睛即是风景,可我的心只为她留步。绚烂过的事物注定不平凡,我在等待她不一样的颜色。
山上的春天比城里来的要晚。当某一天山风吹过,树枝上萌发出星点的绿芽时,一种奇妙的感觉掠过心头,我不禁感慨生命是如此的神奇。人生需要信仰,哪怕是一朵花,一棵树,也会带给生活继续的力量。从我落脚异乡的那一刻起,她的枯荣一直伴我成长。春去夏来,如今秋至,枯枝孤立的倔强已然成为过去,春华秋实,回首相望,今已亭亭如盖。
作者简介:范慧康,女,黄山风景区温泉派出所民警,在黄山日报发表散文、在安徽省公安厅、黄山在线等网站发表通讯稿多篇。其抒情散文描写细腻,诚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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