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生活在不同的地方,但是做着相同的事情,同样震撼人心,她们的故事让人深思。
我是疯了的破烂王,但我也要自己活
我们家所在的小区里有一个老太太,很奇怪。
每天都跳到小区门口的垃圾车里不出来,就坐在里面忙乎,一忙就是一整天。我每天进出几回都能看到她在忙,有人路过的时候她会抬起头看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忙起来。
有时候她会坐在单元门口靠墙的地上,依然还是忙着她自己的事。她一直在忙什么呢?在忙着整理垃圾,给垃圾分类。她把经过她手分类的垃圾都堆在靠墙那边,久而久之堆成了一座长城。
问题在于经过她分类的垃圾,看起来还是乱糟糟的,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唯一不同就是那里堆着的基本都是包装物,比如塑料垃圾袋、纸盒、瓶子等等。
夏天天气很热的时候,那些堆积物总是发出难闻的气味,所以每个人都会露出特别嫌弃的表情,她始终我行我素,从来不理会人家的眼光。她还是会习惯性地抬头看一眼路过的人,她还会看人家的表情。如果你恰巧也在看她,她会用不太清楚的声音问候你一句“上班去啊”?
每逢收破烂的来了,她就瘸着腿跑过去问,然后再从她那些“宝贝”里收拾出来一些拿过去卖了。她是很严重的罗圈腿,走起路来左摇右摆的,很吃力的样子,但她却能在地上坐一天,有时候碰到装食物的袋子,她还会吃点儿。按理说那些食物百分百被污染了,但是她吃了却没什么事,也可能她的内循环已经适应了,因为她几乎天天与垃圾为伍。
时间长了,慢慢就知道了她的故事。
其实她看起来皮肤很白,五官也很秀气,瘦瘦的,中等个,大约有60岁左右吧。如果不是穿的脏兮兮,头上还套个塑料袋,说话吐字不清楚,人家保准以为是一位漂亮的女士呢。
大家都认为她有精神病,觉得她不正常才会天天扒垃圾,就像“上班”一样风雨无阻,从来都不会缺席垃圾池。
也有例外的时候,垃圾池里没有她,墙根也没有她,只有她的那些“宝贝们”静静堆放在墙根,还有她的猫和狗也和那些“宝贝们”待在一起,无比寂寥的在等待主人。
我就开始好奇怎么她会不“上班”呢?后来才知道,她儿子把她接走了,而且是强势接走的,她是不肯走的,据说他儿子费了好大的劲劝说她跟自己走,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让人不放心,天天跟那些垃圾在一起惹人嫌弃,最后还是连哄带骗才把她带走了。
小区的垃圾池安静了好几天,没有人去翻腾了,大家反而觉得少了点什么,可能真的习惯了她待在里面,每次扔垃圾的时候就会小心翼翼,也会稍微分个类,能给她的直接递给她。
有一天,她又出现了,还是那副样子,头上套个塑料袋,平展展地坐在垃圾池里,有人过来时抬头看一眼,问一句“上班了”或者“回来了”。
看来还是喜欢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喜欢跟儿子一家待在一起。无奈之下,每过一段时间她儿子就会雇人把墙根清理一下,周而复始,从不见她停歇。
令人惊奇的是她居然知道我们家几口人,每次都会跟母亲说“你儿子人好”,看来弟弟给她好脸色了,她记住了。她每次看到母亲背着剑出去晨练,就会露出崇拜的神情,等母亲回来的时候会问“锻炼回来了”。母亲进出都会对着她笑笑点个头,有时候她想说话就陪她说两句话。我每回就是跟她眼神对视一下,露出一点笑意,有时候走的太急就顾不上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以为我也是又一个看不起她的人呢?
说起来我才是那个最关注她的人呢,只不过我的关注更多停留在她的故事上,而不是她每次抬起头看一眼时所需要的那种关注。每次我跟她对视的时候,心情会变得很复杂,既对她的“独立”精神表示钦佩,又对她的“半疯”遭遇感到好奇,还会为她现在呈现出的状态有点难过。
一个漂亮女人是如何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的呢?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破烂王”,但是她仍然固执的要保持独立生活,甚至在她那似乎早就不该存在的认知里,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一眼别人的表情,来判断对方是否看得起她,这样的行为也可以说明她曾经多么渴望被人关注,即便成了人人嫌弃鄙视的那副样子,也没有忘记这个抬头看一眼来人的动作。
这是一个奇特的女人,她的奇特在于即便失去了正常人应有的外貌,比如干净整洁;失去了与人正常对话的能力,比如只会说很简短的句子,还吐字不清楚;失去了独立生活的条件,比如做饭洗碗买菜都不会了,只能拣食物吃或者去买个门口的饼,不敢离开院子太远;但是她依然保持着有人过来就抬头看一眼的习惯,每天准时准点兢兢业业的给垃圾分类,把流浪猫和狗当作宝贝护在身边,那猫和狗也真听话,始终就围绕在她身边,她和它们一起吃一样的垃圾池里的食物。
你看连她这样的人也喜欢独立生活,独立是一种很自在的状态,让人即便疯了也还是迷恋。
我是全勤拾荒王,我却无法肯定我自己
搬到另一个小区以后,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最辛勤的拾荒者,堪称全勤拾荒王。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每天只要我起床,总是透过窗户看得见她穿梭的忙碌身影,无论何时无论天气如何,我总是看见她风一般来去自如。有时我都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根本不睡觉也不吃饭呢,不分白天和黑夜在各个垃圾桶之间来回穿梭?
这是一位非常瘦的纸片人,又是一个老太太,还住我们对门。母亲跟她有过简短交流,说是山东口音。她家里堆满了拾荒的战利品,他老伴不爱出门,只是偶尔帮她用电动车把废品送到收购站。
平时老太太都是一个人去工作的,每天起很早,中途会回来放东西,然后再出去,天黑了才回来,附近都是她的地盘,她总是知道哪里什么时间可以拾到什么,从来没有空手而归过。
老太太皮肤黑,又瘦,穿着根本不讲究,感觉都是胡乱穿一下,有时候花花的一身,配着她的花白头发,还有快得惊人的步伐,瘦削的身影,让人不由得就佩服起来了。她的奋斗精神简直令我刮目相看,拾荒者很多,但是如她一般敬业全勤的拾荒王,我真的还没见过呢。
每次遇到人,她还有点尴尬的样子,母亲遇到她总是打个招呼,然后很自然的走开了,我也想打个招呼,但是她眼神总是躲闪,所以我只好顺其自然了。可我为啥总觉得自己矫情呢,难道我真的可以假装不认识她吗?她明明就是模范啊,她有什么好尴尬,依靠自己的双手从来都是最光荣的事。
后来她搬走了,但是据母亲说还是在附近住。所以我依然时常可以看得到她风一般的熟悉的身影,她的脸还是那么黑,头发还是那么花白,衣服还是那么旧而花,行色依然匆匆,脚步始终不懈,真的好像一只辛勤的小蜜蜂。
这也是一个奇特的女人,不知道她第一次开始做个拾荒者时是怎样的心情,也不知道她如何会有那么大的动力几年如一日坚持拾荒,更不知道拾荒那么久了她为何还是会感到尴尬。
也许她始终是矛盾的,始终是没有完全肯定她自己的行为的,但是她如风一般的身影足以说明她的意识能支撑自己的行为,只不过她的意识始终有一部分是不受她控制的,那不是她的错,是外界的偏见给她传递了错误的信息导致的。
如她一般的人我们都见过好多,做着辛勤的劳动者,但是连她们自己都不敢肯定自己。我们也都经历过那种感受,做着不被人看好,也不被人理解的事,一边默默辛苦的付出劳动,一边暗自质疑责难自己,直到最后再也无法坚持举手投降为止。
我们都是不理解自己的人,既不敢坚持自己,又不敢否定别人,一路上唯唯诺诺,不停改变方向,却还奢求、苛求别人的理解,扪心自问,你值得自己肯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