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宋
一场大水冲了县城,当县城变成威尼斯式的水城时,习惯于在坚硬路面上生活的人们,来不及做出任何准备。我看着朋友圈上发来的图片和视频,任何埋藏于地上的东西都泡在水里,大水仿佛漫过了我的鼻孔,也飘起了许多埋藏于心里的记忆。
当我拿起毕业时的留言时,刚读了几句就不敢读下去,它生出来的浓重的回忆把我的情感切割得支离破碎,我有些哽咽的心,如同泅在海中。我放下,又拿起,反复几次,仿佛比见面还要沉重。
二〇〇年,既然玛雅预言没有成为毁灭世界的现实,我就只能带着中考的失落,和对未来的怀疑与希望,去四中上高中。平时学习成绩都很好,一旦考试我就发挥失常,而且考试之前睡不着觉,美其名曰考试综合症。由于没有考上实验高中,本来家里不想让我上学的,可是在我绝食和上法院告状的要挟下,父母还是让我上高中,父亲用他笨拙的语言说,如果以后考试再马虎就不要再上学了。所有亲戚能借钱的都借了,家里勉强凑够了一千多块钱的学费。我在公路上堵车去县城的时候,同社的王明中大爷,带着满脸通红的皱纹,弓着腰和我说,到县里念书其他人的道可多了,就是坏你。所有的语言都化成了空气,我只记得当时他说的话就像将要发生的事情,他以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为我的求学之路描述了很大的一片乌云。
挤在客车里,我站着望见窗外的风景,深绿得忧愁,我紧紧握紧拳头,坚信一定能够学好。我反复想着王大爷的话,想着忍辱负重地去学习。到了县城,我和母亲打了人力三轮车,到了位于县城北部的四中,据说以前是实验高中的学校,由于实验高中在郊区选了址盖了花园式的学校,所以空的学校就给了四中,我考试就是在实验高中考的,实验高中确实非常漂亮,连教室都是六边形的,还有人工湖、凉亭、假山,可是我晃了晃头,把那些美丽都忘记,望了望眼前灰色的教学楼,从此我再也没有踏进实验高中的大门。
母亲送到校门,然后就要回去,就像多年前她送我到小学的校门前一样,母亲说没有路费了,我们到了学校旁边的小卖部。母亲给我买了袋面包,然后把一百圆的人民币破开了,母亲拿着路费,我拿着剩下的钱,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人民币,我用尽所有在政治课上的所学的知识,来解释我们这个贫困的家缺少人民币的原因。阶级、社会主义、马克思我仍然解释不了我们这个家都是人民却没有人民币的原因。
我来到学校,一脚踏进去,还好有水泥砖比初中时全是沙土地要好地多,还有楼房比初中的平房要好得多。这么多好,学费贵一些也是应该的吧。班里早就分好了,由于我的超常发挥,连高分自费班都没有进入,真是恨不得掐死自己。班里早来了许多学生,乱糟糟的,黑板前坐着一个高大的中年妇女,那就是我的班主任,她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长圆型脸由于有些胖的缘故有些很实诚的肉。
接下来几天就是军训,学完了齐步走,就开始一个排面一个排面地走,到我这排面,走着走着我左面的人开始挤我,挤得我都摆不了臂了,可是好像那边有野兽似的,还是往我这边挤,我也不能往右边挤,于是我就开始侧着身子走,这时对面的女同学有开始笑的了,终于教官喊了一声立定,我终于告别这左右不是人的境地,结果对面的女同学笑声更大了,尤其是一个女同学笑出了节奏来,笑声和着身子颤。教官一声别笑了,大家住了笑,我后来知道那个笑得最灿烂的女生叫李丽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