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7日的深夜,睡前总会有一段无眠的煎熬,我已深知此道。
越来越害怕无事占据的空档,那狭窄的间断,有无数焦虑、恐惧,如洪水猛兽般蜂拥而来,希望挤入我暂不忙碌的头脑。在困到闭目成眠之前,我习惯于用电子产品来占据自己,绝不给它们空档。
多年来对自己身体的了解,让我意识到好的生活习惯,早睡早起,适量运动,健康饮食是生活幸福和精神健康的关键。但是睡前总有一段无眠的难熬时光。
如果我被难熬攫住,那无眠将会持续下去,精力耗损严重。长此以往,身心会受到重创,形成负面的认知。这是多么熟悉的一个困扰我多年的过程啊。多年来,我在寻找破局的方法,后来才发现,不是去堵、去躲避,而是在这些洪水猛兽来临之时,勇敢地站在暴风中央……
这是我体验过的,最快速直接且有效的方法。当我在夜行火车上,难以入眠时,曾帮助我从焦躁痛苦中慢慢安定下来,悄然进入梦乡。11月27日的深夜,在万籁俱寂,枕边人已鼾声渐起时,我又开始了自己在某个世界的旅程。
我还记得几年前自己失控时候的感受,在胃部那里一直被压抑住的情绪,骤然突破了最后那丝屏障,一下子情绪压倒了理智。自此之后,我就再也无法权衡利弊,权宜行事。所有的反应,都是本能地条件反射,我多年甚至累世积淀下来的旧习气左右了我的人生。但是在这崩塌的世界,我艰难地进行缝补,我的觉知也在有意识地经过锻炼而增强,不过却还总是后知后觉。这就像一个人本来处于情感和理智的一个平衡状态,而当情绪的调控机能损毁,情感和理智的平衡被破坏。情感超额,理智超负荷运作无效。我的胃部,太阳轮神经丛,那里积压多年累世的情绪爆发了。在这爆裂的余波中,我艰难地活着。
是夜,我感受着胃部蓬勃的情绪,它已经暴涨,占据了我百分之八九十的觉受范围。为了不被情绪左右和消耗,我进入了它,去探索那个我曾经一直压抑的世界。
我深入了情绪的领域。那里的空间要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广阔,那里也并不似我以为的那般蛮横肃杀。我的觉察游走在它的街道,广阔的空间却井井有条。那里对于我这个似乎是外来的侵入者毫无所觉,它接纳了我。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这么多年,我是怎样一步步为自己画地为牢。那些困住我的信念,它们来自多么遥远的过去,从我父辈的牢笼怎么演变成我的牢笼。我怎样一点点从他们手中拿过了这些糟粕,一步步围在自己身前。我这一生,从来没有真正去打破过什么,反而是看似走在突破的路上,一路走来,捡拾别人丢弃的破砖烂瓦,误以为是自己探索到的世界的真相,却不过只是别人打破的墙壁的残骸。是我不够智慧吗?还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直到现在,我也并不知晓。
我在这情绪的领域,看到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这些情绪比我更加自由,它们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而我,却用一圈限制,创造了囚禁自己的牢笼。我的不自由,我的痛苦,从来都只来自于我自己。而我,却怨恨整个世界,感觉世界对我不友好,所有人都不理解我。
然后,我看到了什么!?奥,原来不是我用牢笼圈禁了自己,而是我误以为这些牢笼圈禁的是我,其实这些牢笼就是我——我的小我。为什么我总感觉自己不自由,为什么我总感觉自己很痛苦,因为我活在小我,小我在我这里就是这些痛苦、限制、不堪。如果这个我将小我误以为是真实的我,那么不管我如何去做,都无法真正得到自由,因为小我就是限制本身。不是牢笼限制了我,而是我就是牢笼本身。如果我是牢笼,我又怎么能够奢望自己摧毁自己,放我自由?
还好,还好,真正的我不是小我,不是牢笼。至于我为何会将各种限制都当做自己,那一定是我从来都是缺少与真正的我的链接,没有一个稳定的支撑,所以别人的评判被看做是我,所有比较被看做是我,我对自我的认识,都是通过比较和评判得来。
这种仰望的姿态,让我从来没有突破过什么,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创造的力量和自由。我何来这种仰望的姿态?总将自己放得低到泥土里,将自己狠狠踩在脚下,任人践踏。我只能说,可能是从小的重男轻女,从小的不被珍视,从小的被嫌弃……
我活着,真的很辛苦。我疼惜自己,宝贝自己。但是,这些苦都不是必须的,而是我自己选择的。这从何说起呢?从我遥远,却依然伴我的无名。我的无名,让我走上了这条不必如此的辛苦道路,我却形成了习惯,习惯于活在痛苦中,习惯于为自己创造痛苦和纠结。我像一个被抛出去的珠子,没有看到自己的主动性,在抛物线的最高点,与那些选择快乐的人分道扬镳,我坠入了一个下落的选项里。下落,一直下落。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我这颗蒙尘的珠子,其核心的光亮一直在闪耀,什么时候停止坠落?就在我此刻的选择。
睁开眼醒来,还是闭上眼,假装沉睡?
这是一个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