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说蓝是个神经病。
因为她有一次告诉大家,她有一个梦想,就是跟着一个流浪的人,四海为家。朋友说,是流浪汉么?她说没那么绝对,她痴迷任何一个身上有漂泊气息的灵魂。
一个初夏的早晨,太阳干干净净地挂在这个座城市的东边,八点多,没有觉得很热,偶尔微风袭来,还觉稍许凉意呢。一身轻便的休闲衣裤,纯白T恤,灰麻针织长裤,踩着一双舒服的藏青色休闲鞋,背一个双肩包,塞着耳机,蓝在拥挤的人群里缓缓移动。再有几步,便到了快速公交车站,在马路对面,交通灯用刺眼的红色的符号显示行人禁止同行,身边的人依然径直在穿梭不止的车中间跳跃,仿佛那行刺眼的红字对这些人毫无用处,忽地一声急刹车,一辆白色轿车猛地停了,车窗摇下来,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
“会不会走路呀你,没看到是红灯吗?你眼瞎呀?”是一个男司机,臃肿着身体。
“呸!你才瞎呢?这么多人走,就你开那么快,有本事你撞呀?”被急刹声惊到的一男生朝车里的人大吼,耳朵里塞着耳机。就这样,车子一辆一辆,堵在了这里,滴滴滴滴,左右的车都按起了喇叭,现场顿时混乱。蓝看着上面的计时器一秒一秒的跳动,她耐心等待。再有三秒,蓝准备梛步前行车子自动停了,给行人让路。这个城市,总是这样,人和机器在抢空间。
蓝刚要准备走,脑袋稍微一歪,余光里,有一个人正在她左手方向朝着她缓缓前行。蓝转过脸,大约二十米远的距离处,一个身影,顿时让蓝停了脚步,从远处看过去,只见那个人,身高大约一米八左右,身穿长长的枣红色的袍子,背着大大的旅行包。按照身高,应该可以判断他是男的,但是,他的头发又长长的扎着,脑袋前面梳得光光,额头完全露出来,脑袋后面的长长的马尾时不时会随着他前行晃进人的视线,这样子又会认为她是个女人,她一步步往蓝的方向走来。只见她的肩膀很宽,一般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宽的肩膀呢?呵呵,真是奇怪,迄今为止,蓝已经判断了不少三回,而且那个人离蓝越来越近。但是,蓝还是没办法判断她究竟是男是女。蓝又觉得他是外国人呢?
直到那个人缓缓走过来,离蓝仅有一米左右的距离,蓝才看清了他的样子,皮肤比较黑,看他五官,可以确定他是男人,刚好又等到绿灯,那个人继续走,经过蓝,蓝在他的身后,可以看见他光着的肩膀,黝黑,看起来肌肉发达,他穿着一身喇嘛的枣红色袍子,右肩挎一个灰色的大包,看起来软踏踏的,后背又是一个很大的双肩包,盖着他的整个后背,能看到他的脚,穿了一双凉鞋,脚面都露出来,是一双男人的脚。蓝一直跟在他身后,看到他袍子上沾满了尘土。他缓缓前行。
穿过马路,蓝进入公交车站内,很熟练的,她穿过通道,往投币箱放了一张一元的人民币,自自然然的往前走,这个动作,她已经重复了八百遍了,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越过通道,蓝才发现自己一直跟着的那个僧人不见了,往出口望过去,那个人还在入口处,只见那个人在入口处迟疑了几秒钟,前面有两个通道,是打卡通道,最右边的投钱通道,这个,他不知道。他停了一会,从左边的通道继续往前走,又回头看,他不知道要在哪里买票,忽然,从值班室里探出一个人,用很高的女人的声音,
“哎哎哎,那个人,在这里买票呀!”值班室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一般情况在入口看不到那里有人。
那位僧人又倒退出去,绕过两个挡板,朝值班室那边走去。
蓝转过脸继续朝前走吗,忽地值班的阿姨大声喊着快快上车,要发车了,不知是条件反射还是蓝真的很着急,她迅速加快步伐,跑了几步吗,嗖的一下跳上了那辆即将出发的公交,前脚刚踏上去,后脚刚收进来,砰地一声,车子走起来了。透过车门玻璃,蓝使劲扭着脑袋找通道那边那位僧人,但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车子继续行驶,透过车窗,连入口通道也看不见了,蓝顿时后悔了。
她不是一直跟着那位僧人么?他那么慢,那么慢,她怎么也跟丢了呢?蓝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位僧人的样子,从老远处,他风尘仆仆地在匆匆地街道赶路,目不斜视,只看脚下的路,周边的繁华,和他并无半点瓜葛,不知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样一个都市,显得格格不入呢?还是这座石头森林般的建筑群,在他那里显得多少有些滑稽可笑呢?呵呵,无所谓怎么说罢。总之,那个人,他的身体里有一种强大的生命的气息。蓝看着他在人群里坚定的步伐,多想跟着他走,走更多未知的远方。至于那个人,他从哪里来,他要到哪里去,蓝毫不在乎。但是,蓝是理智的人。她没有那么冲动,她也只是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个人的步伐,她只想靠近他,感受他身子自带着的那股漂泊的气息。
但是,蓝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她跟丢了他。
蓝坐在座位上忐忑不安。忽然,蓝做了一个近乎冲动的决定,她在下一站,车门打开的时候,她走下了那辆公交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当时身后仿佛有一双手,在推着她立马下车。她在候车厅,打算等下一辆公交,她猜想大概那位僧人会坐下一辆公交吧!是的,没错,应该是这样的,我就在这里等等。
两分钟过去,车门打开,另一辆公交停在蓝脚边,蓝刑法地跳上去,满眼扫过去,从前到后,看遍了,也没,也没看见一位穿僧袍的人,蓝顿时觉得失落,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她紧闭了双眼,哎,算了吧,可能,和这个人,就是擦肩而过的缘分吧!但是,她还是如坐针毡,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蓝在第二个车站,又下车了,环城了第三辆线路一样的公交车。但是,还是没有看到那个人。只一次,蓝真的心里平静了。再不强求了。她耐心地坐了五站,下了车。她每天都在这里下车。在候车厅,刚要离开出站,一辆公交又停了,几秒后,又缓缓发动,蓝踮着脚尖往里看她又往里张望,还是没看到那个人。蓝迅速转身,欲离开车站。
走出站口,迈步子走上过街天桥,那辆公交从身旁经过,在车子最后的座位上,蓝似乎瞥见一位身着僧袍的出家人,两眼微闭,端坐在那里。蓝欲定睛看,车子已经从她身边呼啸而过。蓝怅然若失。嘴巴里又嘟囔着缘分啊,缘分啊,这就是缘分啊,还是不要强求了吧!
蓝翻过天桥,继续往前走,在没有回头张望。她记得那个风尘仆仆的身影,也忘了那个人的眼睛,唯一的,她还能闻得见,那股浓郁的漂泊的气息。
蓝悄悄对自己说,下一次,慢一些,再慢一些,让我们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