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了年纪,不愿意往前看,却喜欢回忆,有些事情是用心想的,有些事情是梦到的,似乎不那么喜新厌旧了!
我明白了,往前看不是长大,而是变老,没有什么前途和希望;而回忆却能获得暂时的年青有朝气和曾经在年龄上美好过的欣慰。
今天是大年初一,这不,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儿时的大年初一。
儿时的大年初一,是朴素的热闹。早晨还睡在梦乡就被妈妈叫醒了:“快起床,吃完饺子,收拾收拾屋子该有人来拜年了!”虽然不愿意起来,但是想到被前来拜年的人堵在被窝里,那是多么脸红的事情,于是睡意全无,赶紧按照妈妈的要求去做。
那时屋地是硬土地,我扫地怕起尘土呛人,刚想洒地上点水再扫,就被妈妈喝住:“你洒上水,来的人怎么磕头?”妈妈示范着用条帚轻轻地漫扫,还没放下条帚就进来一伙人,拥挤着“劈里扑嗵”地跪满了地上,我倚在妈妈的腿旁,好像接受他们跪拜似的,感觉很好笑。可是,我的笑声还没发出来时,就被妈妈似推似按地让我跪在地上给来人集体回敬了一个头,那一个头让我脑门疼了很长的时间。原来我没注意到来的人磕头脑门不挨地的细节,而我磕头是实实在在地脑门撞地,“鸡蛋碰石头”哪能不疼呢?
一伙又一伙拜年的人闹腾了一阵子,街上的鼓声响了。鼓是先重重地响了一下,接着响了两下,紧接着又响了三下,随后锣鼓镲就像是群鸟吵架似地喧天了。
我跑到大街上,围着锣鼓镲的有一大伙人,手舞足蹈地消耗着喜庆劲。另外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散布在街上的人,有的打尜,有的扔坑,有的撞拐,有的卷着旱烟嘻笑吵闹,还有人恶作剧在人群边上偷偷地放鞭炮吓他们一跳。这些人都在等待着扭大秧歌的人化妆出来。
过了一阵子,零散活动的人都跑着喊着集中过来,那是被踩高跷的和地脚秧歌的男女吸引过来的。
五十左右岁的“会首”向大家说了几句拜年的话,又要求大家好好地练习,正月十五参加公社举办的秧歌会演。未婚的青年男女格外激动,因为会演是难得的机会,是廉价的媒介,每年在会演中都有青年男女结成姻缘。
“会首”指挥着秧歌队伍打场了。敲鼓的中年汉子,头系着红布巾穿着棉坎肩嘴张合着,挥动着带有红穗的鼓锤两臂飞扬,“咚咚咚”震天响;敲锣的是个老年人,找准时机穿插一下锣声,像做菜的调料增加点味道;打镲的人有四个,大铜镲有大盆口那么大,“镲镲镲”地带着老年人的沧桑且有颤音,中铜镲有大海碗口那么大,“咣咣咣”地带有中年人的力道和弹响,小铜镲有中碗口那么大,“喳喳喳”地带有小姑娘的清脆和活性,三种镲声的杂糅,让你无法用准确的声音来描述。
秧歌队伍扭动起来了,地脚秧歌队在前面开路,高跷秧歌队在后,这时两个盲人晃动着身子扭动着脖子鼓动着腮帮子吹着喇叭是音响主角。
最吸人眼球的当属于高跷队。两个青壮年男子打扮成侠士样,跑着,跳着,突然一个鹞子翻身给你一个惊吓,稳稳落地后又神情自若地唱起来。
秧歌队里,有扮孙悟空的、有扮猪八戒的、有扮唐僧的、还有扮白骨精的,据说大部分都是四大名著里的人物。还有骑驴的推旱船的,丑陋的俊美的,形形色色的假扮,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们一群孩子自由随性地跑着、笑着,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在锣鼓边上听一会,跟着高跷队跑一会,随着地脚队扭一会,不知道渴,不觉得累,等街上的人散净了才回家去。
小孩子是最容易把快乐的事情记在心里的,所以,上了年纪回忆是美好的,总觉得现在吃肉没有过去的香,看春节晚会没有过去看大秧歌有意思。
其实不然,过去过年节才能吃上肉,现在每天都能吃肉;过去没有别的娱乐节目,现在随时随地都能看到各种娱乐节目。稀者为贵,少见为奇,感觉漠视了事实,实在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