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黯然神伤。

黯然孤影回石首,

泪洒长空别沙棉。


金缕曲

大雁横空过。望长天、朦胧远黛,几重轮廓。帘外香樟婆娑舞,雨骤还兼风恶。蝉唱静、平添寂寞。雨送黄昏沉暮霭,叶落秋思许些寥落。风雨后,遍残萼。

时常相忆江南客。仗一分、书生意气,十年漂泊。殆尽时光多故事,几度青春挥霍。回首处、前程难握。但与黄花成旧约,饱饮风霜怎生欢乐。情已逝,梦成各。


两年的外出打工,与女儿相处甚少,还好女儿很黏我,回家的那段日子,女儿每天要我接送上学,幼儿园的旁边是沙棉电影院,电影院门口有小孩子玩的“碰碰车”与“摇摇车”,女儿常常要坐一块钱一次的“摇摇车”才肯回去。

2007年10月17号,中秋已过,天气转凉,女儿早上起来后,又要我送她上学,她穿着白色衬衫,外加一件黄色的夹克,黑色的裤子,脚穿黑色的运动鞋,四岁的女儿,就会自己选配衣服了。我抱着女儿,在电影院门口女儿吃了一碗包面,送她到沙棉幼儿园,分别的时候女儿说:“爸爸你放学时要早点来接我啊,之前很多时候都是小朋友全接完了,就我一个人在学校”。

我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说:“琪琪,亲爸爸一个”。女儿乖巧地亲了我的脸,然后蹦蹦跳跳地进了教室,放下书包后,和小朋友们一起在操场上打自己买的排球,待到上课铃声响起,有位漂亮的女老师喊集合,30多个小朋友排成4排横队,跟着老师一起做广播体操。

女儿和她的小伙伴们认真地随着广播的口令做操,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鹿在跳跃,像一个美丽的天使在起舞,那清秀的小脸,在晨光中纯洁如玉,朝阳下的孩子,给人生以希望和快乐。

我没有离开,我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看着女儿她们做完早操,争先恐后地跑进教室,女儿走在最后,似有意似无意地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我,向我微笑,并做了一个挥手再见的手势。

我那可爱可怜的女儿,她还想着放学了我来接她回家,但她不知道的是,那一天我将真正的离开她了,我站在幼儿园门口,久久不愿离开,心如刀绞,孩子,我好想多看她几眼,看她甜甜的微笑,好想每天就这样接送她上学放学,每天给她做好吃的饭菜,给她讲好多的故事,教她背诵唐诗宋词,和她在马路上奔跑,陪她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春夏秋冬,为她遮风挡雨,让她的一生快乐无忧。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将在那一天悄悄地离开她,也许,此生再也不会相见。那是一种深深的哀伤,那是一种沉沉的牵挂,那种痛,似一把生锈的钝刀,慢慢地,慢慢地挖着我的心,鲜血淋漓,我这个薄情寡义的人,活该受此折磨,世上几多哀苦事,无非生别与死离。

回家后,与前妻前往沙市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我们是和平分手,从来没有打过骂过,只能说缘尽至此,在此不作详细介绍与解释,这些年她一个人把女儿带大,也是吃了不少苦,我没有理由恨她,没有爱没有恨的交往,如白开水般淡然。家庭的组合,夫妻是两个不同的个体,需互相体贴谅解,如跳探戈,一个人进的同时,另一个人需得配合着后退才能和谐。夫妻间不应该冷漠,哪怕是争理与吵架,也比那如冰的陌生要温暖,那种冰冷,是漠视,是无语,是彻底分手的导火索。

办了离婚证,我们搭的士回家,我把房子留给了女儿,家贫也没有什么财产,连衣柜的三个抽屉都有两个的脚轮坏了,一动就会垮下来。我收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装在一个旧皮箱里,我环视着苦心经营的家,回忆着沙棉十年的生活,恍如隔世。

我给女儿写了一封信,委托前妻等女儿懂事的时候交给她看,我坐在那把竹椅子上,伏桌而书,字迹潦草,共两张信纸,字写得很大,可能就1500字左右,那封信被泪水滴湿,眼泪不争气地随着我的笔迹下流,那是一种绝望,我以为我的眼睛治不好会失明,生性傲骨的我,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勇气。我给女儿写道:我最最亲爱的宝贝女儿琪琪,请原谅爸爸的不辞而别,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爸爸早已不在人世,爸爸真的舍不得离开你,但人生中有很多的无可奈何……你可以恨我,但不能恨你的妈妈,大人的事你还不懂,感情的事没有对错,你要好好待她敬她孝顺她……十年后你就十四岁,差不多懂事了,若是见到这封信,请你到石首市高陵镇王家岗村一组去一趟,去寻找你的祖母,祖母若是十年后还健在,刚好80岁,还有你的两位伯父伯母与堂哥们,替我感谢她们,那里是你血脉传承的根,是爸爸这一生永远难忘的故土。若是祖母不在了,请你!一定要在祖母的坟前,替爸爸多磕几个头,祖母一生艰辛,是对爸爸最好的人,但从未沾过爸爸的光,我对不起她老人家……宝贝,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要乐观坚强,要勇敢自信,要坚韧进取,要诚实善良,不要象我一样不学无术没有进取心,不要象我一样薄情寡义没有责任感,你一定要,快乐!……

折好带着泪痕的家书,郑重地交到前妻手中,说了声“保重!”,我提着那口旧皮箱,只带了20块的车费,前往老家石首。前世恩怨今已远,从此萧郎是路人。

那个时间正值中午,我在东区车站搭上石首的客车,太阳很大,但心如寒冬,不知是眼睛疼痛,还是伤心难忍,一路上心总有抺不去的泪水,当初花那么多钱来沙市读书上班,只为了成家立业的梦想,而今十年的光阴,又回到原点,我该如何面对白发苍苍的母亲,与家里帮助过我的亲人呢?

再见了我的宝贝女儿,再见了朱磊王益等兄弟,再见了我的沙棉同学与朋友,再见了我的邻居与同事,我来不及一一道别,甚至连见你们一面的勇气都没有,我怕你们嘲笑我的失败,我怕你们同情我的苦楚,我怕你们悲伤我的悲伤。

再见了沙棉,十年的相守,你已经溶入了我的生命,在我青春年华的十年里,酸甜苦辣,在你的怀抱里成长与喜忧,在你的厚重里温暖与执着。那飞舞的梭子,那雪白的布匹,那忙碌的身影,那勤劳的同仁。

距今刚好十年,写出此章,忆及此情,结茧的伤口不见血痕,心中的痛楚还是忧伤。原以为那一别,会成为永诀,以为我的眼病难医终会失明,那样在还有一点微略的亮光之前,我会去冰川与草原,去大海与高山,见识一眼梦中的美景,然后含笑而去,中年早折的多着了,如那江水浪花,匆匆便不见了踪迹。

哭一程笑一程喜忧相生,停一程走一程风雨并存,醒一程醉一程皆为虚妄,思一程想一程还得前行。

佛祖保佑!我的母亲80岁高寿,身体依然很好。我现在的妻子与我感情很好,甘苦与共。我的女儿聪明可爱,诚挚善良。我的眼睛每年渐好,虽然还是疼痛,但没有了失明之恐惧。感恩这一路走来,帮助与鼓励我的亲人与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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