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我的世界里没有爸爸。
我很少写我的父亲,因为不知从何下手。他似乎经常在我生活中缺席,对我来说已然习以为常。似乎,看到他最多的,不过也就是他的一个背影了。
很小的时候,生病,开家长会,亲子运动会,周末,似乎只有妈妈陪着我。有一段时间,我以为我就是小朋友眼中那种没有爸爸的孩子。直到有一次我哭得撕心裂肺,妈妈无奈的拿着两人的结婚证证明我确实有个“爸爸”。
父亲,对我来说,很好。应该说是极好。从小到大,似乎都没有让我缺衣少吃。从上幼儿园开始,我就是别的小孩子眼中的有钱人,上学放学都有车接车送,身上穿的都是价格不菲的衣服,甚至带的零用钱都会比别人贵几块。但是,每每我趴在轿车的窗户上,看着别的孩子的爸爸骑着自行车来接孩子,那孩子上幸福的笑脸,我总是嘟着嘴,郁郁的不高兴。
周末,那个时候对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幸福。父亲偶尔回家,睡上一上午的觉,下午如果心情好,领我去麦当劳吃一顿大餐。那个时候我总是美滋滋的牵着父亲的手,向路过的其他小朋友炫耀,我也是有爸爸的。
但这样的幸福生活越来越少。我总是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妈妈,问为什么爸爸总不回来。妈妈总会说爸爸有应酬,他是在为你的未来打拼。我不知道应酬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们家越变越大,越变越空。当一次次希望变为失望时,我已然不再期冀有那么一抹熟悉的背影了。我懂事很早,是所有人眼中的乖孩子,但是我并不开心。我也想向父亲撒撒娇,可是,每次都只是想想罢了。在我记忆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要比他迎来的笑脸多了太多。那时,他的背影高大而坚定,一点点的走出我的视线。
我一直以为他不爱我,其实只是他不知道如何表达。
小学,功课愈加忙了。我的数学一直不好,爸爸找了老师,在我放学后来我班级补课。有一天不知为何,老师迟迟不来。北方的冬天黑的很早,没到6点天完全黑了下去。我怯怯的看着黑漆漆的走廊,不敢走出去,身上也没有电话,只能乖乖的在教室里等着老师。
快七点了,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我的名字,那个声音很大,在寂寥的操场上显得格外大。我喏喏的不敢出声,直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走廊上,我低声喊了句“爸爸”,他猛地转过了身,眼睛里布满着红血丝。他快步跑过来一把将我揽入怀里,嘴里重复着“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那身上独有的烟草的味道,让我涌起浓浓的安全感。小学三年了,他几乎没来学校接过我,甚至都不记得我在哪个班级。但是,这些对我来说,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
父亲将我背起来,先给家里报了个平安,非常气愤的指责了老师几句,然后拿起我的书包,关上灯,慢慢的下了楼。那时走廊一片漆黑,但我一点也不害怕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背影,也是有温度的。
小升初的时候,学业压力很大,爸爸就带着我和妈妈去江边看飞机表演。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江边上乌泱泱的都是人。在那个时代,飞行表演还是很稀罕的。对我来说我是第一次看。因为来的早,我站在前排,后边就有人一个劲的推我,差一点就把我推到江里了还在继续推。爸爸开始与他理论起来,没想到对方人多势众开始与父亲有些推搡。记忆中的父亲,性情还算温和,但那天,爸爸的头上布满青筋,眼中的愤怒让人胆寒。他把钱包扔给妈妈,与三四个小流氓开始争斗起来。
妈妈在一旁劝架,而我吓得已经不知道怎么哭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有些陌生却又熟悉的背影,心里不是个滋味。他的身体孔武有力看,没几下就将流氓制服了,身边的警察这时才走上来,带走小流氓,也教育了父亲几句。爸爸一句话没说,拉着我和妈妈就走。直到回了家,才发现爸爸的嘴角流血了。妈妈一边给爸爸上着药,一边斥责着。爸爸憨憨的笑着:“只要姑娘没事儿就好。”那时,我靠在他的背上,很想哭。
出国的第一年,妈妈准备送我到国外。机场闸口分别时,爸爸依旧带着他那憨憨的笑容,冲我摆摆手。“多给家里来电话。”我不耐烦的回应道知道了,匆匆过了闸口。直到下了电梯,妈妈回头看去时,爸爸还站在原地冲我们摆着手。当我再次不耐烦的挥挥手时,他才慢慢的转身离去。那时的背影,有些孤独,有些佝偻。头顶浓密的头发也开始慢慢脱落。他的背影,已经不像回忆中那么坚定笔直了。但他对我的爱,分毫都没有改变。
我的爸爸,似乎不能像妈妈一样,在每个成长阶段都能陪着我,但他尽其所能,提供给我最好的环境,让我更好的生活。虽然这并不是我需要的。在我心里,陪伴,才是爱的一种表现。但是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我们会为了家里人过的更好而无法与家人长时间的在一起。每个父亲,都不可能完美,但他们爱子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他们渴望把一切都献给孩子。只是,他们不懂得表达罢了。曾经我恨过我的父亲,但如今,看到他那蹒跚的布满爱的背影,我已经释然了。因为,父亲的爱,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只是用了另外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