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回到家,母亲在厨房忙碌,一锅水烧得滚烫,男人在客厅抽烟,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当地电视台在播放最近各种奇葩的新闻,女主持人像个八卦的大妈,穿着一套亮黄的西装,说起一件因狗引发的交通事故,眼里满是戏谑。电视里,狗主人在哭个不停——
“要不是你的车不管不顾开过来,我的狗怎么会死?你赔我的狗!”
这时,厨房发出“哐铛”一声响,他急忙跑进厨房,不锈钢盆掉在地上,一片片裹着姜葱蒜的鱼肉也掉在地上,母亲的左手食指涓涓流着血。他走向客厅在抽屉里找创可贴,看电视的男人仍一声不响,电视里,又在播一条女子染发失败状告理发店败诉的新闻。他瞄了眼电视,那个女主持人的眼神,仿佛更戏谑了。
用酒精消毒后,帮母亲包扎好,全程母亲都没吭一声,他却一直心疼。包好后,他把鱼捡起来,说:
“今儿别做了,我们点外卖吧。”
母亲惊恐了看了看外面,用“嘘”的手势止住他的话。于是他也放低音量:
“你手都这样了,还怎么做鱼?他要吃怎么不自己做……”
话没说完,他突然头发被人向后一扯,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他倒在地上,视线还没上移,一截烟头就被扔在他的头边上,一双大号拖鞋踩熄了烟,顺脚就踢向了他的肚子,随之而来的是上方的一声暴吼:
“要老子做饭?要不要老子做好了端到你面前?”
母亲去拉男人,被男人一手挥开,男人继续在他的肚子上猛踹,“要老子做饭,可以啊,你娘俩死了老子就做饭……”接着,男人像发了疯一样,不停地踹向他的肚子,后背和大腿。他护住头,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浓。
二、
母亲是个哑巴,从他记事起,母亲就不会说话,也正是这样,母亲被这个男人万般嫌弃,在家里,母亲只是这个男人做饭,做家务,做爱的工具。而这个男人,从他记事起,就不得不叫他一声“父亲”,一家人都得靠着他去外面做点活路赖以为生。他一直想着,忍着,等自己高中毕业了就去找一份稳定工作,把母亲接出去,再也不用承受这种时不时降临的折磨。
疼痛一阵一阵侵袭,直直钻进心底,男人还在骂,不过从骂他转移到了骂母亲:
“你这个臭婊子,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回家还不能吃顿安生饭,操你妈的……”
男人发了疯一样,刚刚那向他腹背的一脚脚,此刻以加重的力道踹到母亲的身上。
如果这是个战场,男人一定是那个杀到赤目的将军。母亲哭不出声,眼泪像水一样往外涌。
他起身,看到炉灶上,正烧着一锅沸腾的水……
三、
空荡荡的客厅里,电视一天一夜没关,本地电视台又在重播昨天的新闻。女主持人像个八卦的大妈,穿着一套亮黄的西装,说起一件因一条狗引发的交通事故,眼里满是戏谑。电视里,一条狗站在路口狂吠,被一辆车当场轧死。狗主人在哭个不停——
“要不是你的车不管不顾开过来,我的狗怎么会死?你赔我的狗!”
车主却望着镜头似笑非笑地说:
“这条狗不该叫,叫得太厉害了谁看着都烦,不过一条狗,碾死了我愿意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