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夏长,第一次觉得这个词野蛮。
今年离家比较早,正月初十就去了学校,那时,院子里连最早开花的樱桃树都还没有动静,房前屋后的一切都仍然裹在冬天的肃杀里。其实,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因为我知道寒冷里藏着希望,会有生命的萌发。能看早春桃树梨树一点一点的开花,看枣树乌黑的枝干里冒出嫩芽,是一件幸福的事。可是,我没办法在家过完整个春天。
放暑假时因为小学期的缘故,再回到家,已经立秋。但天气依旧炎热,蝉声聒噪,仍是夏天模样。进家门时,一眼望见院前路边生的藿香,葱葱茏茏的一片,掩去小半墙壁。一条去奶奶家的小路,也被它伸出的枝叶几乎挡掉。心里冒出“春生夏长”这个词,怎么长得这么疯狂。
以前的时候,路边也生着藿香,但从未曾长得这样茂盛过。每逢初夏,总会看到许多从外乡来的老婆婆骑着一辆小三轮,拿把镰刀来收割这些野生的藿香。藿香可入药,收割的枝叶会有人收购,虽然价格不高,但对老人家来说能挣些钱贴补家用也是令人欣喜的。院前路边的那片藿香,今年或许收割时被遗忘了,或许今年不曾有人来收割过。
爷爷奶奶也一直都是勤快的人,墙角儿或是路边长了野草,一旦看见也总会拔的干干净净,可这次几乎都挡了路,却依旧任它长着。这样的茂盛,让我的心底生出一片荒凉。
学校离家不近,像是清明、五一这样的小长假根本来不及回家看看,在路上就要耗掉大半时间,于是大约半年回家一次。习惯了大学生活以后,也并不觉得半年有多久,上课吃饭自习,一日一日过得飞快,身边的人和自己好像也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身高没变,体重没变,把冬衣换成短袖。
可在我不曾看见的地方,时间却刻下清晰的痕迹,甚至清晰的有点儿残忍。
记得离家时弟弟的身高还只到我肩膀,这次回来竟长得比我高了,眉眼里的稚气也褪去不少。而奶奶却显得更瘦小了,好像我一把就能抱起她,她总说我又长高了,其实我没有更高,只是她愈发瘦小了,我抱抱她,有点儿小心酸。爷爷好像变化不大,对我总是笑盈盈的,可头上的白发却总是染了又长。
傍晚的时候,奶奶在菜地里摘豆角,我粘着她和她说话,无意中她埋怨爷爷,说住院那几天让爷爷打理一下豆角爷爷都没管,豆角今年长得不好。有点儿震惊,住院?什么时候的事!我细问之后,才知道一个多月前奶奶在路边被一辆车撞倒,甩到马路中间,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爷爷陪了他一天一夜。后来又住了六天院,因为心疼钱,奶奶坚持要提早出院。这是我最不喜欢奶奶的一点了,总和她说健康最重要,可她对自己却永远都舍不得多花一分。
每次打电话时问到爷爷奶奶身体怎样时,他们总是告诉我身体很好特别好。不必牵挂家里,这是他们最常对我说得一句话。你在学校好不好,这是他们最常问我的一句话。
我希望我们都好。
夏天这么热闹的季节,那一片藿香蓬勃的有点儿刺眼,想要快点儿长大,想要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