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国庆节,我最亲爱的姥姥离开了我,其实对这一天的到来我已经早有准备。姥姥先前由于脑出血已经卧床多时,腿脚也不灵便,记忆也时好时坏,经常忘记很多事,认错周围的人,妈妈和舅舅们轮流服侍,让姥姥平静度过了人生中最后的阶段。
记忆中的姥姥还停留在儿时的印象里。每逢暑假,我最盼望的就是去姥姥家住。城市的喧嚣和学业的繁重让我特别向往乡村生活的宁静与快乐。作为独生子女,这也是为数不多能和乡下小伙伴们下河摸鱼,追逐打闹的时光。每次到家,不管吃没吃过饭,姥姥总会赶紧张罗买菜做饭,尽其所能满足我这个城里娃“挑剔”的胃口,也许天底下的老人都一样,总觉得自己的孙儿没吃饱吧。到了晚上,躺在农村楼顶的躺椅上,看着那纯净的银河,听着姥姥和妈妈唠着家常和以前的故事,总觉得是那么满足。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临近开学就不得不离开了,坐在回城的车上,年少的我心里有些难过,毕竟下次再见又要经过漫长的几个月。
慢慢长大了,回姥姥家的次数也少了,也就每年过年能短暂地待几天就要匆匆赶回,没有了小时候那种没心没肺的快乐,更多的是与家人相聚的温暖。走的时候,姥姥总会塞满一大兜吃的,并叮嘱我下次早些来,多待些时日。虽然我满口答应着,但我明白,长大的我有了更多的烦恼和身不由己。
姥姥是中国传统上那种坚强勤劳的女性,现在我还记得姥姥在七月的烈日下晾晒油菜籽那被汗水打湿后背的身影。妈妈和舅舅们总是劝姥姥歇一歇,现在没必要再干那些农活了,生活好了,想吃什么,随时去买就行,但姥姥身上就有那股子倔强,闲不下来的她总是会找事情去做,忙了一辈子也不愿停下。
逝去的姥姥终于能够不用那么忙碌了。
姥姥是我经历的第三位亲人的离去。奶奶是最早走的。那是刚上研究生的时候,正准备休息的我们被姑姑姑父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后来从姑姑口中得知奶奶不幸离去。当时的我感到发蒙,第一次经历身边最亲的人的离去让我一时不敢相信。那一夜,爸爸妈妈急忙赶去处理后事,留在家里的我则彻夜难眠,心里不知是悲伤还是害怕或是无措。当我作为长孙抱着奶奶的骨灰盒前去墓园时,我仿佛能够感觉到奶奶的温度。一时间,奶奶的音容笑貌犹如幻灯片一般从眼前闪过。
奶奶的最后几年生活已经不能自理,每次去看望,她总是要很久才能想起我是谁。当我拉着奶奶略感冰凉的手时,我的心里真不是滋味,悔恨自己没有能力去为奶奶的康复和治疗做些什么,而奶奶还是一如既往的笑眯眯地看着我,虽然可能并不知道我是谁。
上大学前的每天中午和晚上,因为学校离家远,因此我都会在奶奶家吃完饭再回去。那时的奶奶还很精神,身材微胖,总喜欢操着一口河南话和我打趣,也正因为奶奶这种性格,使得我和奶奶十分亲近。吃完饭,爷爷有时会骑自行车送我回去,爷爷不在家的时候,就是奶奶负责。每次她都嫌我背着书包太沉帮着我提,那时的我也不懂事,并没有觉的什么,享受着被奶奶宠爱的感觉。
后来的我进入大学学习,与爷爷奶奶见面的次数也不如往日多了,每次我回家,妈妈总会请爷爷奶奶来吃饭,大家相聚一堂,其乐融融,这也是我假期里除了出外游玩外最高兴的时刻。
奶奶后来的离去也让我对生命生活和人生有了更多的认识,那时的我仿佛一瞬间又成熟了很多,也变得更加深沉。
没过多久,姥爷也乘风而去。小时候的我总觉得姥爷过于严肃,所以不愿与他亲近,直到长大,这种感觉依然存在。到今天我还忘不了姥爷那高大的体格和每天早晨那响亮的咳嗽声。姥爷喜欢养花,院子里的大部分植物都是姥爷一手栽培,到如今已经枝繁叶茂,看到那些花草和挺拔的大树,我的脑海里总会想起“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句古语。
每次和姥爷相见,简单的问候后便再无别话。姥爷后来长期卧床后,总喜欢和我讲些做人做事的道理和以前的往事,不知怎么,在旁人看来絮絮叨叨的话语我倒能听进去,也从那时起,与姥爷的谈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心里的那种畏惧和距离感也慢慢变淡。姥爷虽然已经离去好几个年头,但那些金玉之言注定会使我终生受用。
回顾自己这些年,已过而立之年的我依旧在学校求学,攻读学位,亲人的离去和年纪的增长带给我的是让自己能够静下心来想想经历过的人生。不懂事的年纪里,我们总想长大,希望能像大人们那样说话工作,摆脱幼稚的自己。长大后又不停地回忆过往的美好,期盼能时光穿梭,回到过去。人就是这么复杂又奇怪的动物,身处当时却不以为然,失去之后又念念不忘。当下的我也不能免俗,多想回到当时的那段亲人俱在,没心没肺的光阴啊。
朋友们经常羡慕我在这个年纪还能在学校里继续学习,远离社会的勾心斗角和生活重担,每次听到这里,我总是苦笑下,殊不知,在他们口里被羡慕的我也正在羡慕他们的生活啊!自己心里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谁解其中味”,这时才对这句话有了切身体会。
每当无形的压力袭来时,我总会想想那些对我给予厚望的亲人们,想起姥姥的叮咛,奶奶的微笑和姥爷的教导,这些精神上的财富独一无二,也是一直支撑我到现在的巨大动力。
一代人的成长必然伴随着一代人的消逝,这也许就是成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文已尽,泪未干,明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我们还是要加油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