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我接通电话:“喂——”
“喂。”是父亲幽远的声音。
“爸爸。”我正要问他有什么事,电话却断了。可能是父亲听不到我的声音挂断了,看来是他多日没见到我,想我了。我正想给父亲回打过去,却无法拨通电话。意识渐渐从睡梦中苏醒,睁开眼睛,窗外挤进明晃晃的光亮,原来这是白日梦。
父亲离开快一百天了。和生前一样,他很少来打扰我。从前他总说我工作忙,不用常去看他。后来,年龄大了,几天不见我又念叨我,再后来便天天想见我。这次大概以为我把他忘了,他来提醒我了。
其实我天天把他安放在心里。怎么能忘呢?又怎么能忘得了呢?泪水不听了使唤,自然地奔溃而下,顺着眼角,湿了头发、枕边……
父亲过世后,有许多朋友来安慰我,劝我早日走出悲伤的情绪。只是,我没有他们想像的那样沉湎。我甚至对自己的表现有些失望。别人在痛哭时我却没有眼泪,跪在他的灵堂前,我还常常走神。感觉自己像个不孝的女儿。
我知道,那天做完七七我就把父亲忘了。好像自动屏蔽了与他有关的所有事情。纵然有人在我面前谈起,我也是轻描淡写地,说他确实老了,说他走得很安然。然后,我会想,其实现在有他没他对我来说都一样。
可是,真能一样吗?没有父亲,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每天飞呀,飞呀,不停地飞奔,当我累了,想做短暂的停留,却找不到家,找不到停靠的地方。
那天我去商场,正好有中老年的羽绒服打折。心想,把那件灰色的买下来给父亲穿,他一定会喜欢的。我让店里的小妹帮我取下那件衣服,自己试穿了一下。有些大了,这样父亲正好能穿。可是,父亲已经穿不着了呀。我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后默默走开了。
这些天天气是真的冷。往年的冬天,父亲每到这样的季节,状态总是特别不好。先生总会说,这种骤冷的天,老家人最危险,若是过了这一阵子便会没事了。所以每到这样的天气,我都会特别挂念父亲。回家见他哆哆嗦嗦的样子,又担心又不知如何是好。什么暖手宝、暖脚鞋、电热毯都用上了。可父亲怕上厕所不方便,却不习惯于穿棉裤,这真是难为了我们。今年,父亲不用再受寒了。他呆在那个陶瓷罐里,应该不冷了吧。
此时,我坐在新家,父亲一直念着要来看看的新家。父亲说我们一家五口住在一间一百多平米的商品房里,空间太小了。后来我们便买了一间三层楼的自建房,因为装修的时间长,父亲问了好几次,说他想来看看,但他终是没有来看成。每每想到此我都感到特别遗憾。都说知女莫若父,可我却不懂得父亲的关爱和唠叨。
今生的缘分就这样尽了。父亲走得匆忙,没有给我们带来任何的负担。如他所言,他喜欢清清白白地来,干干净净地走。可是,那些刻在生命里的亲情和爱,如何能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