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每次读到这首《念奴娇》时,我都会被作者张孝祥的凌云之气概所折服。
“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是多么的广阔而浪漫,让我想到屈原的“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想到李贺的“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虽同为豪放派此人,但不同于苏轼的豁达乐观与辛弃疾的壮志难酬,张孝祥的词总给我一种一挥而就不假雕琢之感,其浪漫与凌厉,颇似盛唐之风。
这首词是隆庆二年张孝祥因受谗毁罢官后自桂林北归的途中所作。在隆庆元年,同样心怀凌云之志的宋孝宗发动隆庆北伐,虽初战大捷,但而后节节败退,只得再于金国和议。
但张孝祥仍旧坚持自己主战收复中原的理想,可汤思退指使尹樯弹劾张孝祥,张孝祥因此第二次在政治生涯上遭到打击和排斥。就是在这个时候,张孝祥写下了这篇气势恢宏的《念奴娇》。
而这首词,或许也是那个年代的一种折射。在我看来,宋孝宗在位期间的南宋,是最有活力最有志气最为强盛的南宋。宋孝宗平反岳飞之案,重用主战派大臣,虽北伐失败,但仍积极改革,广施新政,也无怪孝宗被称为南宋最热血的帝王了。
在宋孝宗继任的前一年,张孝祥的好友虞允文指挥南宋军民取得采石大捷,张孝祥便怀着激动的心情,写下了“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
而这一年,刚好是绍兴和议后的第20年。张孝祥著名的《六州歌头》便是写这20年间的南宋:“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
在这一个个短句层层推进中,一副历史画卷平铺开来,而绘制这副画卷的笔墨,恰是张孝祥满腔的爱国激情。
“表独立,飞霞佩,切云冠。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
但在种种的过往与现实中,不灭的,还有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