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作者:孙婧妍Yaksa
上周四我下午没有课,回了一趟家收拾去保险公司办理赔时要用到的东西。材料很多,乱七八糟一大摞,我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很久没有用过的大包来,把材料装在里面带来学校。
刚才我收拾这些材料的时候,在包的夹层里摸出来一个纸包,叠得方方正正的,上面写着“婧婧买菜报销”,里面有二十块钱。我是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钱是怎么一回事,我记不太清楚,大概是高一时候吧。有一天我在打游戏,我妈让我去买菜,我不耐烦地说我没钱,她说没关系我给你。后来我把鼠标一摔说那我去买行了吧,然后拿着钱包冲出门,菜市场就在楼下,我却乱逛了一个小时才回去。进门时我觉得再僵下去势必又是一番风波,就跟妈妈道了歉,因为这样我就可以继续打游戏了。妈妈平静地原谅了我,接过菜去做饭了。我想这钱只可能是那时的,是我出门的时候她默默包起来的。 我不知道她那时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摔门而去的我的背影,也不知道她在白纸上写下那六个字时是什么心情。或许是心寒,又或许是无奈,再或许是有一些赌气、有一些较劲的——你不是说没钱吗?我给你报销就是了,横竖不让你吃亏。看着这个纸包我很想问问她,问问我的母亲她当时是不是很难过,我想真心实意地向她说对不起,告诉她我有多懊悔我当时不耐烦地对她。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的母亲,曾一次次原谅过我的母亲,是再也不能多原谅我一次,无论她曾多么温柔,无论我有多么后悔。 在夏天,一年里最热的时候,我的妈妈去世了。 现在已经是冬天,那时还那样繁茂的树叶已经落光了,只剩下北京的大风一直刮、一直刮。寒风中那些枯瘦的树枝总让我想起病床上妈妈的手,它们都那样瘦啊,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好像转眼就过了,可话又说回来,难道几年、十几年就很长么?如果果真是长的,那么为什么我从小到大对于妈妈的记忆都还那么清楚,我儿时那个年轻的她、丰腴的她、没有皱纹脸色红润的她,依旧那样栩栩如生呢? 我们小学老师曾经批评过我,她说栩栩如生这个词,是不能用于形容活人的。那时扎着羊角辫、系着红领巾的我又怎么会想到,若干年后,我的语文考了那么高的分数,而当我能够正确地使用词语时,便把“栩栩如生”用在自己的母亲身上呢? 在这些日子里,我无数次地感受到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真正地,确实地,不可挽回地,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了。阳台上因无人照料而零落的花花草草,蒙尘的首饰盒,那些记录了那么开心的表情的相片,父亲变得佝偻的脊背,倒在角落无人收拾的高尔夫球具……还有我刚才翻出来的纸包。即使是在她的葬礼上,即使是在我作为亲属验看她的骨灰时,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地清楚地意识到,我的妈妈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儿时我曾多么期盼家里大门打开的声音,那意味着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妈妈温暖的手和怀抱。那门以后仍将打开关上无数次无数次,但我期盼的那个人,是不会回来了。我那样不想承认,我总觉得只要不说出来这件事就还不是真的。可是现在我终究是能够说出来了,我的妈妈,她回不来了。 很多话我没有说、不想说,我不想有人会把我最大的悲哀当做某种借口,可我早晚是躲不过。 八宝山这个地方我去过两次,一次是我的爷爷,一次是我的妈妈。我还记得当年爷爷火化时我还小,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最疼我的爷爷去世的事实,我哭着哀求爸爸给我装一些爷爷的骨灰回来,我想让爷爷陪在我身边。后来一切都办完了,已经快哭晕的我不停地质问爸爸为什么没有把爷爷给我带回来,爸爸当时红着眼睛,嘴张开了好几次,忽然就大哭了出来。他说他不行。那是我印象中爸爸第一次承认自己做不到什么事情,但我不能理解,那时的我伤心又绝望,觉得我的父亲懦弱。我是在第二次来到这里时才意识到当年的自己有多么残忍,我对父亲做出了那么残酷的要求。我等在那个小小的窗口前,和一群悲痛欲绝的人一起。我没有哭,我想这次我要自己来,我要留下妈妈。但当我真的看到盒子里的骨灰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想变成无数骨骸碎片中的一块,静静地陪着她躺在盒子里。 我多希望自己可以一辈子都不用知道,原来骨灰,并不是真的灰尘。那些骨骼就像是记忆,被焚烧、被碾压,还在那里。几小时前它们还是停尸床上的我的母亲,几天前它们还曾活动,几年前它们还曾抱起我,但现在它们就在那里。那是我最爱的人,我最爱的人。那是我的妈妈。 如果挖出眼睛就可以说未曾看到,割下耳朵就可以说未曾听到,掏出心脏就可以说未曾感受到,那么那个夏天里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但那些记忆终究是不会走的。我的母亲的离去并不是在那个盛夏中午的某个时刻,而是一个过程,这过程我是亲历其中的。15路公交车、单间病房、窗外的建筑群、淡而无味的定食、医院里各种药品和消毒水和衰朽的躯体的味道,我是不能再熟悉了。我在高中时待得最多的地方除了学校外不是家,是医院,每个周末、每个假日、每个因为担忧而旷课请假的日子里,我都在医院里,陪着我的母亲。然而她却还是在日复一日地离去。我是眼看着她如何越来越瘦、越来越苍白,我是眼看着她每天挂无数袋药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我是眼看着她为一点点希望而欣喜却又很快地被现实击垮下去。她是那么想她的病能好,她多么舍不得她的家人,尤其是这个从不让她省心的女儿。她忍受了那么多痛苦的手术、治疗,将近半年不能正常进食只靠药液和米汤维持生命,在她临走前的一个月里她甚至信起了各种她以前从来都嗤之以鼻的偏方,连水都不能多喝的她一瓶瓶苦涩的中药往下灌却又吐出来。她也曾因无法忍受的病痛折磨说还不如死了算了,但每次却又振作起来,只为迎接下一次痛苦……下一次绝望。 我的母亲说,婧婧,妈还想看你结婚。 我的男朋友第一次真正和我的妈妈见面,就是在医院里了、她那天那么高兴,不停看着我和郑沛倞笑,跟郑沛倞说我又懒又笨、叫他多照顾我。我高兴不起来,因为我知道郑沛倞虽然很好很好,却绝对不可能在第一面就打动我的母亲,我那于人于己要求极为严格、并一向最为信奉“日久见人心”的母亲。那时她恐怕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撑不下来了,她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只能相信她的女儿和她女儿选择的人,她知道自己没法再为我操多久心了。 我不知人死后是有知还是无知,但无论如何我都想让妈妈看到,她当时的信任,并未被辜负。从母亲去世后到现在我觉得最对不起的人是郑沛倞,当天他上午考完驾照的最后一科后本来要出发去外地,车票、酒店都已经安排好,却在接到我的电话后抛下一切来医院陪我。他是和我一起看着母亲离开的。在妈妈在世的最后十几个小时她已经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了,只是张着眼睛急促地喘息,手指无意识地屈伸着。那样子看了即使是不认识的人也会觉得折磨,而我是她最爱的女儿,她是我的妈妈。医生说用药可以暂时让她的各项数据升上来,都说什么医者父母心,可他们怎么可能懂得。我一直在哭,但我是真的打心底没有让母亲在这只给了她痛苦和难过的地方再多弥留一会儿的想法,我宁可被一千个一万个人说无情,但我不忍心让她受苦。那是我的妈妈。 最后到中午时仪器上的数字开始下降,后来忽然又上升,然后又下降,最后什么都没了,我的爱、我的苦累、我的牵挂、我的心疼,没有了。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流眼泪,我握着妈妈的手忍着哽咽说你放心走不要再留了,可妈妈真的去了的那一刻我是多么多么想呐喊妈妈你别走,我不想让你走。但我没有,我终究是没有。郑沛倞那几天睡在我家客厅,和亲人们一起陪我度过了我以为自己会撑不过去的最艰难的时光,用无穷无尽的温柔化解我的眼泪。之前所有人看到的我和他的生活,你们以为的一切,不过冰山一角。妈妈走时,郑沛倞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一直握着,之后几天的遗体告别、火花、在教堂的弥撒和辗转于天主教陵园,他都握着我的手。我早已决定用一生去爱他。 我还记得在南堂,几百位天主教徒依次走上前为我的母亲洒圣水祷告,每个人的面容如同笼罩有天堂的柔光。透过彩绘玻璃窗的阳光那么美,骨灰盒旁烛火明灭。我戴着十字架向每个人鞠躬,我的感激与悲伤是真实的,而我对于所谓神明的怨恨亦是真实。出生在宗教家族的我,十八年来却从未对宗教产生过信仰;倘若真的有神,我便要向教堂尽头圣坛上面目模糊的神灵发问:我的母亲何罪之有? 然而天下千千万万无辜的人,他们何罪之有? 就算是恶劣如我,与真正穷凶极恶之徒相比,除却平凡以至于卑微,何罪之有? 我是在母亲病后才知道,人的成熟和苍老,并没有先后顺序。随着我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直到她去世,我自己也在飞速地长大、同时也飞速地苍老下去。现在再看我的十五六岁,我怎么能够想象就在几年前我曾经是那么放纵、那么理想主义、那么自我中心的一个人。那时的我和现在真是判若两人了,我的母亲如同一道分水岭,将昨日的我与今日的我永恒地分隔开了。看上去我依然是无数同龄人中普普通通的一个,有着一切这个年龄段的人该有的欢喜、烦恼、爱与憎、闪光点与缺陷。但我知道终究有什么是不同了。 就在几年前,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痛骂什么人什么规定什么体制甚至于动手打架,因为我知道妈妈总会附和我、开导我、为我收拾一切烂摊子;我可以一整桌菜只吃几口就把剩下的都倒掉,因为我还没见过我的妈妈在几个月没能进食后偷偷写了一整张白纸想吃的东西的单子、却又在我给她买来她想吃的凉粉时只吃了一小口就疼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我可以花成百上千的钱买一件我觉得好的游戏装备,因为我知道我的妈妈不管嘴上怎么教育我最终都会为我掏钱;我可以将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在外面和狐朋狗友厮混、上课不听讲或者干脆不去上课、尽情沉迷于游戏与小说,因为我觉得我还有漫长的几十年去努力、何必急着在这几年里取得成绩报答母亲。 等我明白一切补救都晚了的时候,确实已经晚了。从我知道母亲时日无多的那天起,无论我在旁人眼中取得怎样的成就,于我自己而言,一方面毫无意义,一方面,杯水车薪。我明知母亲已经享不上我的福,却仍拼了命争取一切能够令她自豪的荣誉,只为讨她由衷幸福的一笑。可太少了,无论如何都太少了,她的伟大明明配得上我后半生所有的光荣,疾病却不让她等到她最牵挂的女儿真正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因为母亲,以前无所畏惧的我开始害怕失败,如果让母亲失望,我不能原谅自己。高考前我紧张得几乎崩溃,因为我不像其他人,至少在失利后还有弥补的可能性,我只有这一次机会,母亲不可能等到我第二年再去高考一次。但我还是撑过来了。然而撑过来了又怎么样呢?没有母亲,奖项于我何用,分数于我何用,录取通知书于我何用,种种赞美、种种光荣,于我何用?为我鼓掌的人,不在了。
可我必须坚持,无论多么苦、多么累、多么不被旁人所理解,为了母亲,我必须要成为以前我只敢憧憬的那种人。我必须要对自己负起全部的责任。 每个母亲的生命都是一匹锦缎,你以为她们不再闪耀的原因是因为陈旧了、腐朽了,其实不是这样的。是她们亲手把自己的青春与梦想从生命中剥离,又一针一线地缝进了你的生命里,如此,你才能够熠熠生辉。我的生命里,密密麻麻全是母亲的针脚。这样一匹布,我怎么能怎么敢怎么舍得去浪费,哪怕一丝一毫。 那是我母亲的生命,是她对于我的全部的爱意,除了为之奋斗,我还能如何报答?我终究是要活下去的,并且要坚强、快乐、精彩地活下去。人永远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谁比自己更悲惨,但至少我们知道最悲惨的那个人,你不是,我也不是。所以,永远没有理由放弃,那些远没有你幸运的人都还没有倒下。 曾经我是那样一个刺头、一个败家子、一个愤青,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我曾那样堕落,然而有很多人觉得那样的我很好,因为那时的我真实、张扬、自由、疯狂、率性、勇敢。他们怎知我多少次用自己的棱角刺伤最亲近的人,又因为对方的包容而愈发无法无天。当我明白那个会永远无条件支持我、庇佑我的人再也不能拯救我时,我就开始变老了。我变得世故,变得沉默,变得现实,变得像以前我曾经嘲讽鄙视的人一样努力。我或许仍是那个我,披着同一张皮,但不一样了,尤其是认识我的人该知道我有多么地不一样了。我不可能再像他们一样敢于哭笑恣肆地生活。我的港湾已经没有了,即使有别人愿接纳我的停泊,我也必须小心翼翼地行驶,因为我会沉没。 我在人人上见过很多王八蛋,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辱骂着自己的家人,甚至打出“她/他怎么还不去死”这种话。是的我说了脏话,可我绝不道歉也绝不会收回,所有这类人,在对自己的家人说出不敬的言辞时,哪怕平时好得像个菩萨,在那一时刻也是不折不扣的王八蛋;而那些恶毒诅咒着自己家人的畜生,如果不是那会让他们无辜的家人伤心的话,才是真应该去死。这一点,或许是我的偏激,然而经历过这一切,我不得不偏激。在我母亲的遗体告别仪式上,我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其他人永远不要经受这些——因为当时我觉得我想自杀。 我知道失去有多难受,所以我看不得拥有着的人不珍惜。 还能为和母亲吵架而烦恼的人,不会知道在我眼里他们有多幸福。我是多么想哪怕再和我的妈妈争执一次,让她骂我,让她狠狠揍我,但是已经不可能了。我的母亲弥留之际,不要说抬手,连说话都不能了。我愿意用十年的寿命去换再一次和妈妈吵架,谁能换给我? 我是个不孝之极的女儿,不但不让人省心,还喜欢逃避现实。在母亲生病的这些日子里,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害怕去医院,我只想远远地逃开那个地方。我约人出去疯,逛街、看电影、吃饭,越热闹越好、人越多越好,如果没人陪我我就自己在最繁华的街上游荡,或者窝在家把电视开到最大音量发呆。这样我就获得一种错觉,好像其实一切都没有发生,我还是那个十几岁的丫头,每天都在闯祸,永远等着妈妈给我善后。可是这些幻梦总有醒来的时候,我终究要回到母亲的病房,每次看着她病弱的身体和毫无责怪意味的理解的眼神,我都想狠狠地扇自己,我在我最爱的人最需要我的时候一次次地逃开。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后悔什么,没有用了。 我的家人们已经近乎垮了,而我还不能,我必须撑起这个家,我必须至少装作快乐地生活。 在母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里,我如同行尸走肉。心里哭着,脸上却笑,还要笑得比谁都大声,用各种各样的忙碌麻痹自己,生怕一不小心就想起,然后泪流满面。这种感觉没经历过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理解,我也不希望任何人在这个年龄理解。太早了,无论如何都太早了。我已如此,但愿别人不必。 白天,我自己要在学习工作之余处理母亲去世后的种种事。这个年纪不该管的事我都管过了、不必去的地方我全去过了。火葬场,派出所,保险公司。单位,证券公司,物业公司,房屋中介,银行营业厅,公证处……养老保险和住房公积金等等的退费需要复杂的手续,保险公司理赔光是所需材料的清单就有一页纸,股票账户的种种都要联络负责人,银行卡的处理,房租的收取和物业费的缴纳,这些我都必须从头学起。而晚上,我在无数个夜里从梦中流着泪醒来,那不是噩梦,而是美梦,我不断梦到从小到大和妈妈在一起的场景,年轻的、美丽的、快乐而健康的母亲对我笑得那么真实,而醒来以后的时光,才是我的噩梦。
母亲的手机、银行卡、邮箱……我都没有停,保留着他们原有的状态。但我知道,所有痕迹总会一点点淡去,直到有一天,所有印记都消失,而我、而所有有着对于母亲的记忆的人也死去,母亲便真的离开了。从此茫茫寰宇,再无处可寻。 我仍记得在母亲情况较好的一段时间,她被允许回家休养,那时她以为自己的病可以好起来,每天虽然痛得厉害却仍很快乐。有一天夜里我掩着房门赶一篇文章,忽然看见案头有一只黑色的硬壳虫子正在慢慢爬动。从小最怕虫子的我下意识从椅子里跳到远处尖叫,却在意识到病中的母亲正在休息时立刻就住嘴。就在我全身僵硬地站着看那只虫子爬行时,我听到了缓慢的脚步声,然后母亲握着蝇拍推开了门,说婧婧别怕。由于腹部的疼痛,母亲走路时只能弓着身子缓缓移动,她就以那样的姿势走到我的桌子前打死了那只虫子,把它的尸体捏进卫生纸里。 “你看,”母亲回头笑着低声对我说,“妈妈还是能保护你的。” 我的妈妈,她笑容无奈,却又满是自豪。她的头发已经因为化疗掉光了,戴着一顶帽子,即使在灯光昏暗的夜里也能看出苍白的肤色,一米七四的个子体重却只有不到九十斤,身上还有锁穿。 现在,我已经可以自己打死虫子——因为这个即使已经病得那样重却还想保护我的人,不在了。 而你却还可以告诉你的妈妈,你想她、你爱她。
写在之后的话:
日志只发出来一天,我没想到会收到来自这么多人的安慰和支持,有的人我认识,有的人我并不知晓,我同样感激你们。谢谢所有人的留言与消息,谢谢你们的关心与鼓励,这份温暖,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无论我会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我都不会忘记、不会辜负。
我看到很多人说看完以后哭了。惹大家流泪决非我的本意,然而写这样一篇文章并公开发布我确实是有目的——我希望通过我的经历提醒大家去珍惜,珍惜家人、珍惜爱、珍惜生活、珍惜每一寸还可以挽留可以弥补的时光,不要那么多冷漠,不要那么多争吵,不要那么多不耐与恶语。命运无定,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但此刻的幸福是可以把握的,至少你可以让自己没有遗憾和后悔,而不是像我这样,失去时才懂得痛哭。
我从来都不是个悲观主义者,我的母亲更不是,有些事没有经历就不可能理解。有人觉得我太悲观消极,有人觉得我的母亲有过想要放弃的想法是软弱无能,这些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亲身体会,而我也不希望任何人有这种体会,因为实在是太痛苦了。所以,我能够接受这种误解,但我依然希望大家不要妄作评价,毕竟我们对于别人的生活永远知之甚少,不是么?就像我在日志里写的,人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世界上有谁比自己更悲惨,但至少我们知道最悲惨的那个不是你也不是我。那些比我们不幸得多的人都还在坚持与命运战斗,我们怎可认输?
无论是我的母亲还是我自己,我想,我们都已经尽可能地坚强。
现在,我终于能够把这件事说出来。然而失去至亲的悲痛,一天也好,一年也好,一辈子也好,是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少的,只是我们必须学会坚强。耄耋之年的老人,有多少在回忆起自己的父母时仍会泪流满面,但他们的一生也是这样走过来了。当苦难无法避免,至少我还可以选择如何面对。所以我想早晚我总要接受,我会擦干眼泪,带着对母亲的怀念微笑,全心全意地生活,且行且珍惜,并且真诚地去爱、去感激。
感谢所有人。祝你们幸福、快乐,并且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至于那些能从文中看出炫耀、或认为我想借此如何如何的人,除了叹息,我实在无话可说。只消几秒钟便可看到我主页的访问量,我何苦淌着眼泪在凌晨三点写这样一篇文章。世上总有一种人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将人揣测,何况我本就非无瑕白璧。因此,无论那些话有多么荒诞、显得多么凉薄,我仍愿意相信他们的心中至少对逝者有着最基本的尊重。我愿他们永远不要经历这些苦难、永远平安喜乐,永远不必成熟到知道他们的那些话,曾经伤害过刚刚失去亲人、并真心期望别人能够避免这种痛苦与懊悔的我。
【因是转载,特注明出处。
也希望我的母亲,能够岁岁常安。】